九月的风带着夏末最后一丝燥热，卷着教学楼走廊里此起彼伏的喧闹，扑在只只的脸上。她攥着刚领到的高一（三）班课表，校服裙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纤细的脚踝。周围是陌生的面孔，家长们的叮嘱声、行李箱滚轮碾过地面的声响、新生们试探着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她下意识地想找个角落躲起来。
她记得初中毕业时班主任说过，高中开学第一天要早点到，选个好座位。可当她真的站在这栋气派的教学楼前，看着指示牌上复杂的楼层分布，方向感本就不好的只只彻底迷了路。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她扒拉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刘海，视线无意识地扫过操场边那排高大的梧桐树。
就是那棵树。
只只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记忆里的画面和眼前的景象重叠——同样是九月，同样是梧桐树下，去年军训时她不小心崴了脚，正狼狈地坐在台阶上揉脚踝，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男生突然蹲在她面前。他的头发被阳光镀上金边，侧脸的线条干净利落，手里还拎着一瓶刚买的冰镇矿泉水，瓶身上凝结的水珠滴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
“同学，需要帮忙吗？”他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清冽又温和。
只只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只记得自己红着脸摇头，眼睁睁看着他把水放在她身边，又转身跑向不远处集合的队伍。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他背影上落下明明灭灭的光斑，连带着他校服外套背后印着的“高二（一）”都显得格外清晰。后来她才知道，那个男生叫韩墨，是年级里有名的学霸，也是很多女生笔记本里偷偷写下的名字。
没想到一年后，她竟然也考上了这所高中。只只深吸一口气，抱着课本站起身，决定先去操场边的梧桐树下歇口气，顺便找找教学楼的方向。
梧桐树的树荫浓密，隔绝了不少喧嚣。只只刚在树下的石凳上坐下，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压抑的笑声。她好奇地抬头，只见几个男生正围着一个穿白色T恤的男生起哄，那人背对着她，身形挺拔，手里随意地转着一本崭新的数学课本。
“墨哥，听说咱们班新转来的女生特漂亮，你不好奇？”一个寸头男生拍着他的肩膀笑道。
“就是就是，高二开学第一天就有新惊喜，墨哥你这福气……”
只只的心跳瞬间加速，那个背影……太像了。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课表，指尖微微泛白。是他吗？韩墨？他升高三了，应该还在这所学校吧？
像是感应到她的目光，那个男生忽然转过身。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依旧是记忆里那张清俊的脸，鼻梁高挺，眉眼深邃，只是褪去了去年的些许青涩，轮廓更显分明。他穿着和只只同款的蓝白校服，却硬生生穿出了几分疏离的气质。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梧桐叶，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那双漆黑的眼眸扫过来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漠。
四目相对。
只只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她看到韩墨的脚步顿了一下，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似乎有些疑惑，又像是在回忆。他身边的男生还在继续说笑，推搡着他往前走。
只只猛地低下头，脸颊烫得像要烧起来。完了完了，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奇怪？干嘛一直盯着人家看？她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手指紧张地抠着课表的边缘，把纸角都捏皱了。
“同学，”一个清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点不确定，“你是不是……去年军训的时候崴过脚？”
只只浑身一僵，慢慢抬起头。韩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他微微俯身，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课表上，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淡的弧度。他身后的几个男生也跟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只只。
“我……”只只的声音有点发颤，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是、是的，谢谢你去年的水。”她指了指自己的脚踝，“已经没事了。”
“没事就好。”韩墨直起身，手里的数学课本转了个圈，“你也是这所学校的新生？高一？”
“嗯，高一（三）班。”只只小声回答，偷偷抬眼看他，发现他的眼睛真的很好看，像盛着夏夜的星光。
“三班在教学楼B栋三楼。”韩墨侧过身，指了指操场另一侧那栋挂着“高一教学楼”牌子的建筑，“从这边过去，第二个路口右转就是。”他的声音很平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谢、谢谢！”只只连忙站起来，把课表紧紧抱在怀里，“我、我这就过去。”
“走吧，我们也该去教室了。”韩墨对身边的男生们说了一句，又转头看了只只一眼，“别迷路了。”说完，他便转身和朋友们一起朝高三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只只站在梧桐树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心脏还在砰砰直跳。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她低头看了看手里被捏皱的课表，又抬头望了望那片茂密的梧桐叶，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高中的第一天，好像和想象中有点不一样。
她握紧课表，朝着韩墨指的方向走去。脚步轻快了许多，刚才的紧张和迷茫不知何时已经消散了大半。也许，这个夏天刚刚结束，属于她的新故事，才正要在这棵梧桐树下，缓缓拉开序幕。而那个叫韩墨的男生，会不会是这个故事里，最意想不到的注脚？只只不知道，但她忽然开始期待起未来三年的高中生活了。风再次吹过，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是在轻声诉说着某个关于初遇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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