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运村公寓的门铃响起时，王昶正趴在客厅地毯上做拉伸。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晚上十点四十八分，比他预计的晚了将近两小时。
"门没锁。"他头也不抬地喊道，声音闷在瑜伽垫里。
门开了，一阵熟悉的淡香水味飘进来，混合着夜风的清凉。王昶立刻翻过身，看到颜晓薇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印着药房logo的塑料袋。
"抱歉，临时有个视频会议。"她的声音比平时软了几分，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你说肩膀疼？"
王昶盘腿坐起来，努力控制上扬的嘴角。自从生日那天后，颜晓薇对他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依然保持距离，但眼神柔和了许多，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比如今晚这个"治疗预约"。
"嗯，右肩特别紧。"他转了转肩膀，做了个夸张的吃痛表情，"明天决赛，我怕..."
"躺下。"颜晓薇打断他的表演，将塑料袋放在茶几上，"上衣脱了。"
王昶眨了眨眼："这么直接？"
颜晓薇面无表情地掏出一瓶按摩油："我是来治伤的，不是来听你讲烂笑话的。"
王昶乖乖闭嘴，脱掉T恤趴回地毯上。他听到颜晓薇倒按摩油的声音，液体在掌心揉开的细微摩擦声，然后是她的呼吸微微顿了一下。
"你...确定要这样？"她的声音突然有些不自然。
王昶侧头，看到颜晓薇的耳尖微微发红。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背部几乎全裸——虽然运动员在队里换衣服是家常便饭，但在私密空间里，这确实有些暧昧。
"专业点，颜总。"他故意逗她，"你可是学过运动康复的。"
颜晓薇深吸一口气，跪坐在他身侧，将温热的按摩油倒在他背上。王昶猛地绷紧肌肉——她的手指太凉了，与滚烫的精油形成鲜明对比。
"放松。"颜晓薇的声音恢复了专业冷静，"决赛前肌肉紧张很正常，但过度紧张会影响发挥。"
她的指尖从王昶的颈椎开始，沿着脊柱两侧缓缓下移，力道不轻不重，精准找到每一个紧绷的节点。王昶舒服得叹了口气，额头抵在交叠的手臂上。
"这里..."颜晓薇的拇指按在他右肩胛骨下方的一个点，"是你反手发力时的支点，已经形成结节了。"
"嘶——"王昶倒抽一口冷气，"轻点！"
"忍着。"颜晓薇不仅没松手，反而加大力度，"这个结不揉开，明天第三局你会疼得抬不起手。"
王昶咬牙忍住呻吟，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颜晓薇的手法出奇地专业，每一寸按压都恰到好处，既不会伤到肌肉，又能最大程度缓解僵硬。
"你从哪学的这手？"他闷声问。
"自己受伤多了，就懂了。"颜晓薇的声音很轻，"大学时经常给队友按。"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呼吸声和按摩的细微声响。王昶能感觉到颜晓薇的指尖在他背上划出各种轨迹，有时是直线，有时是圆圈，偶尔停下来在某处特别僵硬的部位反复揉压。她的指甲修剪得短而整齐，划过皮肤时带起一阵微妙的战栗。
"翻过来。"大约二十分钟后，颜晓薇说。
王昶乖乖翻身，突然意识到这个姿势更加尴尬——他现在正对着颜晓薇，胸膛完全暴露。颜晓薇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随即专业地避开，专注于他的右肩。
"这里..."她的手指轻轻按在王昶锁骨下方的一处旧伤，"和我当年的伤几乎同一个位置。"
王昶注视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和那双平日里锐利此刻却柔软的眼睛："你怎么伤的？"
"全运会选拔赛。"颜晓薇的指尖无意识地描绘着那道伤疤的形状，"连续三场高强度的比赛，肩膀已经肿了，但教练说再赢一场就能进国家队。"她苦笑一声，"我没能撑到最后。"
王昶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的每场比赛录像我都看过。那场退赛...你明明领先，却在局间休息时突然弃权。为什么？"
颜晓薇的睫毛颤了颤："你怎么知道那场比赛？"
"因为我就在现场。"王昶的声音低沉而坚定，"14岁，拿着'晓薇加油'的横幅，坐在第一排。"
颜晓薇的手指僵住了。那场比赛是她职业生涯的终结，观众席上寥寥无几，她记得有个少年的加油声格外响亮，却从未想过那就是王昶。
"局间休息时..."她缓缓开口，"林世杰来找过我。他说...教练组已经决定不要一个带伤的队员，不如主动退赛保留颜面。"
王昶的眼睛瞬间睁大："他骗你！赛后采访教练明明说..."
"我知道。"颜晓薇抽回手，"后来才明白那是林世杰的伎俩。当时他正在追求我，而我刚拿到锐翔的实习offer。"
王昶猛地坐起身："所以他是因为..."
"不重要了。"颜晓薇拿起毛巾擦了擦手，"都过去了。"
"但我想知道。"王昶固执地说，"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颜晓薇紧锁的心门。窗外的奥运村灯火通明，决赛前夜的气氛紧张而热烈，而在这个安静的小公寓里，时间仿佛静止了。
"继续按摩吧。"最终她只是这样说，指了指地毯，"你明天还要比赛。"
王昶乖乖躺回去，颜晓薇的手重新回到他的肩膀。这一次，她的动作轻柔了许多，指尖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珍惜，仿佛在通过触摸弥补言语无法表达的关怀。
"对了，"她突然说，"我看了松本健太郎最近三场比赛的录像。"
王昶惊讶地转头："你研究我的对手？"
"习惯而已。"颜晓薇轻描淡写，"他的反手稳定性有问题，尤其在体力下降时。如果你能把比赛拖入第三局..."
"他的失误率会上升37%。"王昶接过话头，眼睛亮了起来，"我教练团队也是这么分析的！"
颜晓薇微微一笑："看来英雄所见略同。"
"英雄？"王昶翻过身，突然凑近，"你承认我是英雄了？"
他的脸离得太近，呼吸拂过颜晓薇的鼻尖，带着淡淡的薄荷牙膏味。颜晓薇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能清晰地看到他瞳孔中自己的倒影，和睫毛投下的细密阴影。
"我该走了。"她猛地站起身，"你明天..."
王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等等。"他跳起来，跑到书桌前拿起一个U盘，"这是我所有比赛的技术分析，包括明天的战术计划。"他塞进颜晓薇手里，"万一...万一我明天紧张得脑子空白，你能给我提示吗？就像半决赛那样。"
颜晓薇握紧U盘，点点头："我会在第一排。"
王昶咧嘴笑了，左脸的酒窝深陷："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送颜晓薇到门口时，王昶突然又拉住她："等一下。"他跑回房间，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明天赛后庆功宴的礼服，本来想到时候给你惊喜，但..."他挠挠头，"我怕明天没机会单独说话。"
颜晓薇接过盒子，没有打开："王昶..."
"别说。"王昶突然紧张起来，"不管是什么，都等明天比赛后再说，好吗？"
夜风吹动颜晓薇的发丝，她看着眼前这个高大俊朗的男孩——不，男人——他眼中闪烁的不仅是明天的斗志，还有对她毫不掩饰的深情。
"好。"她最终答应，"明天见，奥运冠军。"
转身离去的瞬间，颜晓薇感到王昶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到电梯门关闭。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盒子，轻轻打开一条缝——里面是一件墨绿色的礼服，正是她最爱的颜色。
回到自己的公寓，颜晓薇没有立即休息，而是打开电脑插入U盘。里面不仅有王昶的比赛分析，还有一个名为"给颜晓薇"的文件夹。点开后，她愣住了——
那是从2013年至今，王昶参加过的每一场比赛的观众席照片。无论大小赛事，他总会让队友或观众帮忙拍下看台上的某个空座位，旁边放着一张"晓薇加油"的小卡片。最早的几张字迹稚嫩，后来的逐渐变得成熟，但始终是同一种蓝色墨水，同一句加油。
最后一张照片是昨天的训练馆，空荡荡的看台上，依然摆着那张已经泛黄的卡片。
颜晓薇的视线模糊了。她摸了摸右肩的旧伤，那里不再疼痛，只有一丝温暖的痒意，像是有什么新的东西正在生长。
窗外，奥运主火炬熊熊燃烧，照亮了决赛日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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