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血,染红了残破的城墙。江鸣夏攥着马车的帷幔,指节泛白。眼前的蓝轩城早已不复往日繁华,断壁残垣间,焦黑的梁柱歪歪斜斜地立着,仿佛垂死者伸出的枯手。风卷着灰烬掠过街道,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这座城池的悲惨命运。
墨柒月沉默地坐在她身旁,神色凝重。他的手轻轻搭在江鸣夏颤抖的肩上,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们离开蓝轩城不过数月,如今归来,竟看到这般人间炼狱。
“是我害了他们……”江鸣夏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泪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衣襟上,转瞬即逝。十岁那年,一场大火烧毁了她的第一个家,双亲葬身火海,她侥幸逃生;如今二十岁,一场战争又让她失去了第二个家——蓝轩城。这里曾是她和墨柒月栖身的地方,也是她以为能够安定下来的港湾。
墨柒月握紧她的手,“这不是你的错,战争本就无情。”
“可是……”江鸣夏闭上眼睛,往事如潮水般涌来。那些与蓝轩城百姓相处的日子,那些欢声笑语,如今都化作了泡影。她想起城破那日,百姓们绝望的哭喊,想起孩子们惊恐的眼神,心如刀绞。
马车缓缓驶出城门,扬起阵阵尘土。江鸣夏透过车窗,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满目疮痍的城池。夕阳下,城门上斑驳的血迹在风中凝固,宛如一幅惨烈的画卷。她知道,自己再也回不来了。
北去的路上,马车在崎岖的山道上颠簸。江鸣夏始终闭着眼睛,不愿面对这残酷的现实。她累了,真的累了。十年间,两次失去家园,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或许,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
墨柒月看着身旁的人,心中满是担忧。他能感受到江鸣夏的绝望,却不知该如何将她从深渊中拉出来。他想起初见时的江鸣夏,那时的她虽然经历过火灾,却依然对生活充满希望。而如今,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只剩下死寂。
“阿夏,你还记得我们在蓝轩城种的那棵桃树吗?”墨柒月轻声问道,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春天的时候,满树的桃花开得可美了。”
江鸣夏没有回应,只是将头更深地埋进膝盖。桃树?那棵承载着她无数美好回忆的桃树,恐怕也早已在战火中化为灰烬了吧。
夜幕降临,马车在一处驿站停歇。墨柒月扶着江鸣夏下车,她的脚步虚浮,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驿站内冷冷清清,只有几个疲惫的旅人在角落里休息。
“姑娘,喝点热汤吧。”墨柒月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递到江鸣夏面前。
江鸣夏摇摇头,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的夜色。月光洒在地上,泛着清冷的光。她想起小时候,母亲也会在这样的夜晚,抱着她讲故事。如今,一切都没了。
“阿夏,别这样。”墨柒月放下汤碗,紧紧握住她的手,“我们还有幕景城,那里会是我们新的家。”
“新家?”江鸣夏苦笑着,“我已经没有家了。十年,两个家,都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墨柒月心头一紧,他最怕听到江鸣夏说出这样的话。他将她搂入怀中,轻声说:“你还有我。只要你在,哪里都是家。”
江鸣夏在他怀里颤抖着,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她知道墨柒月是真心待她,可心中的痛苦实在太过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第二天,马车继续向北行驶。江鸣夏依旧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在逃避。墨柒月不时看向她,眼神中满是心疼。他多想替她承受这一切痛苦,却无能为力。
路过一片雪地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墨柒月掀开帘子,只见前方的道路被积雪覆盖,无法通行。
“公子,前方积雪太厚,马车过不去了。”车夫说道。
墨柒月皱眉,转头看向江鸣夏,“阿夏,我们得下车走一段路。”
江鸣夏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车外的白雪皑皑。雪,洁白无瑕,却也冰冷刺骨。她木然地下了车,踩在雪地上,感受着彻骨的寒意。
一行人在雪地里艰难前行。江鸣夏的脚步越来越慢,呼吸也变得急促。墨柒月察觉到她的异样,连忙扶住她,“阿夏,你怎么样?”
江鸣夏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她的脑海中不断闪过火灾和战争的画面,那些死去的人仿佛在向她招手。她突然加快脚步,朝着前方的悬崖跑去。
“阿夏!”墨柒月大惊失色,立刻追了上去。
江鸣夏跑到悬崖边,停了下来。寒风呼啸,卷起她的发丝。她望着下方深不见底的悬崖,心中竟涌起一丝解脱的感觉。
墨柒月气喘吁吁地赶到,一把拉住她的手,“你疯了吗?”
“放开我!”江鸣夏挣扎着,“我不想活了!”
“不行!”墨柒月将她紧紧抱住,“我不会让你死的!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吗?我们说好了要一起看遍世间美景,要一起白头偕老!”
江鸣夏愣住了,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她想起了那些与墨柒月的约定,想起了他对自己的好。或许,自己不该这么自私,不该让他承受失去自己的痛苦。
“对不起……”江鸣夏靠在墨柒月怀里,泣不成声。
墨柒月轻抚她的背,“别说对不起。我们还要去幕景城,那里有新的生活在等着我们。”
江鸣夏抬起头,看着墨柒月坚定的眼神,心中的绝望渐渐消散。或许,只要有他在身边,自己就还有勇气继续走下去。
马车重新启程,朝着幕景城的方向缓缓驶去。江鸣夏靠在墨柒月肩上,望着窗外的雪景。雪依旧在下,却不再那么冰冷。她知道,未来的路或许还会充满艰辛,但只要有他相伴,她就不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