毡帐外的北风如同无数把利刃,疯狂撕扯着牛皮帘子,发出刺耳的呜咽声。云栖蜷缩在角落,望着砚秋被粗粝麻绳捆出的淤青手腕,干涸的血迹与勒痕交错,喉间泛起阵阵苦涩。兽油灯昏黄的光线摇曳不定,将他的影子投在毡墙上,随着火焰明灭而扭曲变形,倒像是他们荒诞处境的隐喻——本该是皇家狩猎场的荣耀角逐,此刻却沦为匈奴帐中的阶下囚。
"公主当真觉得,我会拿命来做戏?"砚秋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他艰难地挪动身子靠近些,牵动的绳索发出簌簌声响,每一个细微动作都让伤口传来钻心的疼痛,"若我是细作,何必在陷阱里替你挡下蛇群?又何苦跟着你坠入这万劫不复之地?"
云栖别过脸,不愿与他对视,却在余光中看见他脖颈处蜿蜒的齿痕。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昏迷前最后一刻,她被蛇信子的冰凉触感惊醒,而砚秋几乎是瞬间扑过来,用衣袖裹住她的头。那些冰凉的鳞片滑过手背,还有他急促灼热的喘息喷在耳后,此刻想来竟比匈奴人的弯刀更让人心悸。
"爱?"她冷笑出声,广袖用力扫过身旁陶罐,瓷器碎裂的声响在狭小的毡帐内炸开,"皇家的爱能值几两银子?不过是用来换城池、换兵马的筹码。我从出生起,就注定是被人摆弄的棋子,又怎敢奢望真心?"
话音未落,毡帐的门帘突然被掀开,凛冽寒气裹挟着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匈奴左贤王晃着酒囊闯入,浑浊的目光在云栖身上贪婪地逡巡:"听说中原公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如给本王弹上一曲,好好消遣消遣。"说着,他伸手便要去扯她发间的玉簪。
砚秋眼中瞬间燃起怒火,猛然暴起。捆住他的绳索在巨大的力道下崩断,脆响惊得众人后退半步。他将云栖死死护在身后,染血的指尖紧握从陶罐上掰下的碎陶片,声音低沉而危险:"放开她!"
左贤王狞笑着抽出弯刀,刀刃在油灯下泛着森冷的光:"中原小子,也敢在本王面前放肆?"就在刀刃即将落下的千钧一发之际,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报!汉军压境!"斥候的高呼让整个营地陷入混乱。左贤王脸色骤变,咒骂着摔门而去。砚秋踉跄着扶住险些摔倒的云栖,这才发现她裙摆已被蛇毒染成青黑,毒素正顺着腿部缓缓蔓延。
"为何......要做到这个地步?"云栖望着他布满伤痕的脸,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毡帐外,汉军的战鼓声震得地面发颤,喊杀声渐渐清晰。砚秋却仿佛充耳不闻,低头解下腰带,动作轻柔得不像在处理紧急伤口:"我说过,想做照亮你的星。"他的声音混着战鼓,却清晰地落进她心里,"哪怕这星光,只能亮这一瞬。"
此刻的皇城,御书房内气氛凝重如铅。梦宇鹤握着密报的手不住颤抖,指节泛白。烛火将宇辰的脸照得忽明忽暗,他躬身行礼时,袖中不慎掉落半张图纸。图纸上,狩猎场陷阱的详细方位、地形标注一目了然。大皇子眼神骤冷,弯腰捡起图纸的瞬间,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而千里之外的战场上,砚秋背起中毒的云栖冲入夜色。寒风呼啸,吹打着两人单薄的衣衫。身后,汉军的火把如同一条赤色长龙,渐渐逼近;前方,是未知的生路,也是布满荆棘的险途。但此刻,砚秋怀中紧护的,不仅仅是一位公主,更是一份比性命更珍贵的答案。这份答案,或许能融化云栖心中的坚冰,或许能在这乱世之中,开出一朵名为真心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