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分离

虞书欣站在小院门口，行李箱立在脚边，小雨滴似乎察觉到什么，不安地在她脚边转来转去。清晨的阳光给一切镀上金边，包括站在她面前的张凌赫的轮廓。

"真的不用送我到片场，"虞书欣第三次说道，"剧组会派车到村口接我。"

张凌赫点点头，手里拿着她忘在餐桌上的保温杯："带上这个，你喜欢的那个茶我装好了。"

虞书欣接过杯子，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一股微小的电流似乎从接触点蔓延开来。她急忙缩回手，把杯子塞进背包里。

"谢谢你这几个月的照顾。"她真诚地说，"没有这里...没有你，我不可能接下这部电影。"

张凌赫的嘴角微微上扬："是你自己的决定。我只是提供了个住处。"

"不止如此。"虞书欣想说更多，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弯腰抚摸小雨滴的头："乖乖听张叔叔的话，妈妈很快就回来。"

"拍摄周期多久？"张凌赫问。

"大概两个月，不过中间会有休息时间。"虞书欣直起身，"对了，导演想在咱们小院取几个景，大概三周后，可以吗？"

"当然。"张凌赫爽快地答应，"需要准备什么吗？"

"不用，保持原样就好。"虞书欣看了看手表，"我该走了。"

两人之间的空气突然变得凝重。虞书欣莫名想起离开小院前那个星空下的拥抱，脸颊微微发热。她鼓起勇气上前一步，轻轻抱了张凌赫一下："照顾好自己。"

张凌赫显然没预料到这个拥抱，身体僵硬了一瞬，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你也是。有事打电话。"

分开后，虞书欣拖着行李箱快步走向村口，不敢回头。她怕一回头，就会忍不住跑回去，放弃电影，继续躲在这个安全的港湾里。

村口停着一辆黑色商务车，助理小杨远远地就挥手："欣姐！这边！"

上车后，虞书欣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小院早已看不见，只有蜿蜒的村路和远处的青山。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哇，欣姐你皮肤状态好好啊！"小杨惊叹道，"比在城里的时候还亮。农村生活这么养人吗？"

虞书欣摸了摸自己的脸，想起每天和张凌赫一起吃的农家菜、新鲜蔬菜和规律作息："嗯，很健康的生活方式。"

车驶离村庄，窗外的景色逐渐城市化。虞书欣拿出剧本重新研读，却发现自己的思绪不断飘回那个阳光明媚的小院，和那个总是安静陪伴的人。

与此同时，张凌赫站在空荡的小院里，感到一种奇怪的寂静。小雨滴蹭了蹭他的裤脚，发出呜咽声。

"她也想你。"张凌赫弯腰抚摸小狗，自言自语道。

他走进厨房准备早餐，习惯性地拿了两个碗，又放回去一个。煎蛋时，油溅出来的声音在安静的厨房里显得格外响亮。

早餐后，张凌赫照常去田里工作。弯腰检查作物生长情况时，耳边似乎还能听到虞书欣初学农活时大惊小怪的惊呼声。他摇摇头，试图专注于手头的工作。

中午回到小院，书房的桌子上放着一封邮件。拆开后，是一份国际农业组织的邀请函——邀请他参加一个为期半年的跨国传统农耕研究项目，地点包括日本、法国和秘鲁。

张凌赫仔细阅读着项目细节，眉头渐渐舒展。这正是他一直想参与的研究类型，不仅能扩展视野，还能为他的书收集宝贵资料。但半年的时间...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虞书欣住过的房间。现在门关着，就像她从未出现过一样。

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是农科院的同事李媛。

"收到邀请函了吗？"李媛兴奋的声音传来，"我推荐你的时候还担心你不想出远门呢！"

"刚看到。"张凌赫回答，"谢谢推荐。"

"别谢我，是你的研究成果打动了他们。"李媛顿了顿，"对了，项目下个月就启动，你能准备好吗？"

张凌赫愣了一下："这么快？"

"机会难得啊！"李媛强调，"多少人挤破头想参加。考虑一下，明天给我答复？"

挂断电话，张凌赫坐在书桌前，手指轻敲桌面。这个项目确实是他职业发展的好机会，但下个月就走...虞书欣的电影还没拍完。

想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笑。他和虞书欣算什么关系呢？房东和租客？朋友？她有自己的生活和事业，迟早要回到光鲜亮丽的明星世界。而他，只是一个偶然收留了她的农学研究者。

傍晚，张凌赫正在准备简单的晚餐，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虞书欣"三个字，他的心跳突然加快了一拍。

"喂？"

"张凌赫！"虞书欣的声音充满活力，"我到片场了！导演看了我手上的茧子特别高兴，说完全符合角色设定！"

张凌赫不自觉地微笑："那就好。"

"我跟剧组的人讲怎么种菜，他们都惊呆了！"虞书欣继续兴奋地说，"服装组还特意找我商量女主角该穿什么样的衣服下地才真实..."

听着她滔滔不绝地分享片场见闻，张凌赫仿佛能看到她眉飞色舞的样子。这种热情和活力，是她在小院时很少展现的。

"...对了，小雨滴怎么样？"虞书欣突然问。

"很好，就是有点想你。"张凌赫看向脚边的小狗，"刚把你的拖鞋拖到它窝里去了。"

电话那头传来虞书欣的笑声，清脆如铃："告诉它我很快回去！对了，小院取景的事导演定在下周三，我会一起回来。"

"知道了，我会准备好。"张凌赫顿了顿，"今天收到个国际项目邀请，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真的？那太好了！"虞书欣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什么项目？去哪里？多久？"

张凌赫简单介绍了情况，省略了自己犹豫的部分。虞书欣听起来真心为他高兴，这让他心里某个角落隐隐作痛。

通话结束后，张凌赫坐在院子里，看着星星一颗接一颗亮起来。虞书欣在属于她的世界里如鱼得水，他应该为她高兴才对。那个国际项目确实是难得的机会...

三天后，张凌赫正在整理研究资料，门铃响了。来人是快递员，送来了一个大箱子，收件人是虞书欣。

"放这里就好，谢谢。"张凌赫签收后，把箱子搬进客厅。看标签是某家高端有机食品店寄来的。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通知虞书欣时，手机响了。是虞书欣发来的信息：「有个快递应该到了，能帮我拆一下吗？是给村里孩子们的零食和小礼物，想请你在取景那天帮忙分发~」

张凌赫按照指示拆开箱子，里面果然是各种精美的点心和文具，还有几套崭新的儿童书籍。他摇摇头笑了——这很"虞书欣"，总是想着给别人惊喜。

他拍了张照片发过去：「收到了。孩子们会很高兴。」

虞书欣很快回复：「那就好！对了，导演看了小院的照片特别满意，说要原汁原味地呈现，千万别特意打扫啊！」

张凌赫看着这条信息，不知为何感到一丝慰藉。至少在小院取景这件事上，虞书欣还需要他。

时间飞快流逝，转眼就到了剧组来小院取景的前一天。张凌赫按照虞书欣的要求没有特意收拾，只是做了日常维护。小雨滴似乎感应到主人即将归来，整天都处于兴奋状态。

傍晚，张凌赫正在厨房准备晚餐，突然听到院子里有动静。他走出去，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蹲在地上，正被小雨滴热情地舔着脸。

"虞书欣？"他难以置信地叫道，"不是说明天才..."

虞书欣抬起头，脸上是小雨滴的口水，笑容却比阳光还灿烂："提前回来了！想给你们个惊喜！"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土，"导演和其他人明天早上到，我今晚先住下，方便提前准备。"

张凌赫这才注意到她脚边还有一个行李箱："吃饭了吗？"

"没呢，饿死了！"虞书欣夸张地揉着肚子，"剧组盒饭连你做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这句话让张凌赫胸口涌起一股暖流。他转身走向厨房："正好多做了一份。"

晚餐时，虞书欣滔滔不绝地讲述着拍戏的趣事和挑战。张凌赫安静地听着，时不时递给她喜欢的菜或添饭。这种熟悉的默契让两人都感到舒适。

"对了，那个国际项目你决定参加了吗？"虞书欣突然问道。

张凌赫筷子顿了一下："还在考虑。"

"多好的机会啊，为什么要犹豫？"虞书欣不解地问。

张凌赫没有立即回答。真正的原因他无法说出口——因为不想离你太远。这听起来太荒谬了，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承诺，甚至连关系都没明确界定过。

"可能放不下这里的研究。"他最终说道。

虞书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是，你的古法种植实验正到关键阶段吧？"

饭后，两人一起洗碗。虞书欣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擦干手去接听。张凌赫继续清洗，水声掩盖了大部分谈话内容，但几个片段还是飘进了他的耳朵。

"...只是取景而已...不会待很久..."

"...当然要回城里...这里只是暂时的..."

"...现实生活总要继续..."

张凌赫的手在水流下僵住了。他早该明白的，虞书欣属于那个五光十色的世界，这个小院对她而言不过是一次短暂的休憩，一场戏的准备，一个避风港。而他却开始幻想更多...

"抱歉，工作电话。"虞书欣回到厨房，脸上带着歉意，"Amy又在催后续档期了。"

张凌赫关上水龙头，声音比平时更冷静："理解。你的事业重心在城里。"

虞书欣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点头："嗯...不过在这里的日子真的很特别。"

特别。但不是永久的。张凌赫在心里默默补充。

晚上，躺在各自的床上，两人都辗转难眠。虞书欣想着张凌赫提到的国际项目，不明白他为什么犹豫。而张凌赫则反复回想她电话中说的"现实生活"，越发确信自己不该有非分之想。

第二天一早，剧组的大队人马就到了。小院瞬间热闹起来，导演、摄影师、灯光师、化妆师挤满了原本宁静的空间。张凌赫退到一旁，看着虞书欣专业地与每个人交流，在镜头前自如地切换表情和状态。

这才是真实的她，张凌赫想。光彩夺目，游刃有余，属于镜头和掌声的明星。

"张先生！"导演陈凯突然走过来握住他的手，"太感谢您允许我们取景了！书欣说您教了她很多农耕知识，对我们电影帮助很大！"

张凌赫谦虚地摇头："她学得很快。"

"您知道吗，我们最初考虑过其他地点，"陈凯兴奋地说，"但书欣坚持这里最合适，现在看来她是对的！这种真实的生活气息是无法复制的！"

张凌赫不由看向正在拍摄的虞书欣。阳光下，她穿着朴素的农家衣服，头发随意扎起，却比任何华服红毯时都更耀眼。她似乎感应到他的目光，转头对他微微一笑。

那一刻，张凌赫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拍摄进行得很顺利，中午时分就完成了预定内容。剧组收拾器材准备离开时，虞书欣走到张凌赫身边："我得跟他们一起回去，还有几场戏要拍..."

"理解。"张凌赫点头，"工作重要。"

虞书欣欲言又止，最终只说："照顾好自己...和小雨滴。"

"你也是。"

看着虞书欣随车队离去的背影，张凌赫做出了决定。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李媛的电话："关于那个国际项目，我决定参加。"

挂断电话后，张凌赫站在空荡的院子里，小雨滴蹭着他的脚踝，发出困惑的呜咽声，仿佛在问：为什么她又走了？

张凌赫弯腰抚摸小狗："因为她有自己的生活啊。"

而他，也该继续自己的人生了。只是心里那个刚刚萌芽的念头，还没来得及说出，就要永远埋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