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4%

在黑暗中，我能看到自己的灵魂，它在闪烁着深邃的光芒

王俊凯失去了钳制，捂着脖子剧烈地呛咳起来，身体蜷缩着，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尚未恢复的神经，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他咳得撕心裂肺，肩膀耸动，却始终没有放开那只举着热可可的纸杯。杯里的液体晃动着，泼洒出一些，在他那身价值不菲的戏服上留下深褐色的污渍。

他的狼狈如此真实，如此脆弱，与我记忆中那个站在聚光灯下、被无数尖叫和爱意包围的“王俊凯”判若两人。

我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遗忘在风雪中的石像。视线死死钉在他胸前——那枚古旧的“光绪通宝”铜钱，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他凌乱的衣领间。粗糙的红绳，磨损的边缘，模糊的字迹……每一个细节都在无声地尖叫，撕扯着我记忆里那个坐在昏黄灯光下、沉默抽着旱烟的老人身影。

爷爷……

那个为了我莫名其妙的高烧，在寒冬深夜抽了一整晚烟，然后一去不回，最终在冰冷的河底被找到的老人……他贴身带着的铜钱，怎么会流落在外？又怎么会如此巧合地出现在这个刚刚被我救下的、光鲜亮丽的陌生人身上？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疯狂冲撞，如同被飓风卷起的碎石。是偷？是抢？还是……某种更深的、更不堪的关联？十八年来被刻意掩埋、被村人讳莫如深的所有往事，此刻都因为这枚小小的铜钱而翻涌沸腾，带着陈腐的血腥气和冰冷的河水味道。

王俊凯的咳嗽终于渐渐平息，只剩下粗重而急促的喘息。他抬起头，脸色依旧苍白，眼睫上甚至沾着一点生理性的泪光，湿漉漉的。他再次看向我，眼神里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没有被冒犯的愤怒，只有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像是……某种了然，又像是等待审判般的平静。

他费力地吸了口气，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带着气管被刮过的疼

王俊凯这铜钱……

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那冰冷的金属边缘

王俊凯对我很重要。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留下的

很重要的人？

这几个字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重要？对一个陌生人重要？那对我呢？！对那个为了它付出生命的老人呢？！

一股暴烈的怒火混杂着尖锐的痛楚猛地冲上头顶，几乎要烧断最后一丝理智。我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那点微不足道的刺痛勉强拉住了我。

就在这时，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和焦急的呼喊声由远及近，刺破了墓园东角这片诡异的死寂。

万能“小凯！王俊凯！你在哪儿？”

万能“导演！这边！好像有动静！”

万能“快！手电筒！那边！”

几道雪亮的光柱胡乱地扫射过来，像舞台的追光，瞬间撕裂了这里的昏暗，将我和王俊凯狼狈的姿态暴露无遗。光柱里飞舞的尘埃，如同被惊扰的幽灵。

王俊凯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刺眼的光线，眉头紧紧皱起。

我最后看了一眼他胸前那枚刺眼的铜钱，又扫过他疲惫苍白的脸和那杯还冒着微弱热气的可可。所有的疑问、愤怒和那一点荒谬的、被暖意刺破的动摇，最终都冻结成冰。

剧组的人很快就会围过来。这里不再是我的领地。

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我猛地转身，像一头被惊扰的、受伤的孤兽，朝着与灯光、与人群相反的方向，更深、更暗的墓园深处，跌跌撞撞地奔去。冰冷的空气灌进肺里，如同刀割。

王俊凯哎！那位……！

身后传来王俊凯急促的、试图挽留的声音，带着喘息的尾音，瞬间被呼啸的风声和逼近的人声彻底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