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烫痕里的未完成稿
许昭棠盯着陆烬野掌心的水泡,喉间发紧得说不出话。救护车的蓝光在草坪边缘明灭,他却固执地攥着对方没受伤的那只手,指腹碾过对方掌心未褪的颜料——是今早他在画室看见的,调了七次才调出的、和自己眼尾痣同色的赭石。
“疼吗?”他终于哑着嗓子开口,指尖轻轻擦过陆烬野手腕的擦伤,那里的血迹已经和他校服袖口的布料黏在一起。陆烬野却突然笑出声,用沾着金粉的指尖蹭了蹭他泛红的眼角:“你睫毛上有荧光粉,像被星星吻过。”
消防车的水龙还在往冒烟的礼堂喷,远处传来教导主任气急败坏的喊声。许昭棠忽然想起铁盒里那两张没来得及用的观景券,此刻大概已经在火里蜷成焦黑的蝴蝶。他忽然扯了扯陆烬野的袖子,指了指学校后墙——那里有棵老槐树,枝桠刚好能爬上顶楼的露台。
“去看烟花。”他说,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陆烬野挑眉时,眉骨上沾着的灰扑簌簌落,却还是任由他拉着往暗处跑。露台上的风带着雨后青草味,校庆筹备组藏在角落的备用烟花刚好被保安搬来,第一簇银花炸开时,许昭棠看见陆烬野眼里映着流火,比任何颜料都绚烂。
“其实观景券背面还有行小字。”陆烬野忽然凑近,带着松节油气息的呼吸混着烟火味扑在他耳边,“‘有效期至和许昭棠一起看完今年所有烟花’。”许昭棠指尖一颤,这才发现对方另一只手正悄悄往他掌心塞东西——是半枚烧剩的铁盒碎片,边缘还刻着歪歪扭扭的“昭”字。
远处传来宿管阿姨的手电筒光,许昭棠慌忙拽着陆烬野往树后躲。两人挤在狭窄的枝桠间,听着彼此慌乱的心跳混着烟花的轰鸣。陆烬野的头搁在他肩上,发梢蹭过他脖颈,忽然低笑出声:“下次换我查岗时,许会长能不能别总盯着伤口看?”
“那看什么?”许昭棠偏头,鼻尖几乎碰到对方沾着烟灰的眉。陆烬野忽然抬手,用干净的指腹擦过他唇畔——那里不知何时沾了点他校服上的焦屑。“看我眼里的你啊。”他说,下一秒就被新炸开的烟花镀了层金边,“比任何画都好看的那种。”
救护车的声音渐远,露台上的烟花却越发明亮。许昭棠忽然想起画室里那罐翻倒的钴蓝颜料,此刻大概正和消防水混在一起,顺着下水道流向未知的地方。但掌心那半枚温热的铁片,还有身边人发间若有若无的松节油味,却让他忽然觉得,有些东西烧不掉——比如陆烬野说“满脑子都是你”时,眼里比星光更亮的光。
“校庆流程表……”他忽然开口,被陆烬野立刻用指尖堵住嘴唇。“流程表在我书包夹层,”对方眨眨眼,指尖偷偷勾住他校服纽扣,“不过现在——”又一朵烟花在头顶炸开,映得陆烬野睫毛上的金粉重新亮起来,“许会长该给我补个‘特别通行证’了吧?比如……”他忽然凑近,气息擦过他耳尖,“以后每个看烟花的夜晚,都算我迟到的补偿?”
许昭棠感觉耳尖发烫,却没躲开。他看见陆烬野掌心的水泡在火光下泛着淡粉,像朵倔强的小花开在焦土上。远处传来保安踩过落叶的声响,他忽然伸手,轻轻握住对方受伤的那只手——指尖避开伤口,却把那半枚铁片牢牢按在两人相贴的掌心里。
“补偿要先换药。”他说,声音却比烟花更轻,“还有……”又一朵银花坠落,他看见陆烬野瞳孔里的自己,带着从未有过的柔软,“下次画星空,不准再摔了。”
陆烬野忽然笑出声,笑声混着烟火的噼啪声,惊飞了槐树上的夜鹭。他低头时,发梢的金粉落在许昭棠手背上,像撒了把碎星星。而远处,校庆倒计时的数字不知何时被人改成了“1”——不是倒计时,而是某个秘密的开始。
风掀起许昭棠的校服衣角,他忽然想起陆烬野素描本里没画完的那页——画纸边缘歪歪扭扭写着“昭棠”,旁边是团被涂乱的钴蓝,像极了今晚他眼里倒映的,永不熄灭的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