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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冷光方程式

你是我未拆的绷带

冷光方程式

画室的温度计停在十七度,许昭棠呵出的白雾在玻璃窗上洇开,与陆烬野最后那幅画里的钴蓝天空重叠。他指尖抚过画框边缘的木刺缺口——那是陆烬野临走前用指甲抠出的伤痕,此刻却像某种隐喻,在阴雨天渗出细碎的疼。

药盒里的药片少了两颗,许昭棠盯着药盒底部那张褪色的便签,字迹被泪水晕染得模糊:“当X无解时,就把Y设为月光。”他忽然想起火场那天,陆烬野扑进浓烟前,将荧光玻璃渣项链塞进他掌心的温度——那抹微弱的光,如今在黑暗里已彻底熄灭。

雪停的清晨,许昭棠在画室角落发现了被撕碎的速写本。残页上歪歪扭扭写着:“雪粒子的甜度公式=你的体温×松节油浓度”,公式下方是无数被划掉的尝试,最新的那行算式末尾,潦草涂着“但分母是零”。碎纸间夹着半片银杏叶,金粉剥落的背面,用铅笔浅浅刻着“烬野”二字,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刻痕。

医院的复诊单被揉成团,躺在垃圾桶里。“创伤后应激障碍伴随抑郁倾向”的诊断书边角沾着颜料,许昭棠想起陆烬野最后那通电话里的杂音——背景音是呼啸的风声,混着含糊的呢喃:“别解了,这道题从一开始就缺条件……”

深夜的画室突然响起电流声,许昭棠被惊醒时,发现陆烬野留下的手机在充电。锁屏界面是他们在雪地里画的“∞”,此刻被设置成动态壁纸,雪花不断覆盖又消融那道符号,直到画面彻底变成灰白。手机相册里多了段未命名视频,画面晃动得厉害,是火场的浓烟与急促的喘息,最后定格在许昭棠被玻璃划伤的手,陆烬野颤抖的画外音混着哭腔:“原来疼痛的颜色,是钴蓝的……”

当黎明的第一缕光刺破云层,许昭棠将所有画具锁进储物柜。他在画室门口堆了个歪斜的雪人,雪人的眼睛是两粒褪色的荧光玻璃渣,围巾则是陆烬野留下的那条,边缘已经起球。寒风掠过,雪人胸前的纸片被吹起,上面用松节油写着半行字:“或许光谱不该被定义,就像雪落在掌心,终将归于虚无。”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许昭棠望着街道上的积雪被车轮碾碎,忽然想起陆烬野说过的话:“有些变量一旦消失,整个方程式就成了诅咒。”他转身锁上画室的门,钥匙孔里卡着片雪粒子,在晨光中折射出微弱的、即将消逝的光。

融雪顺着排水管坠落,在地面敲出断断续续的节拍。许昭棠蹲在画室后巷,指尖摩挲着墙角的涂鸦——那是去年初雪时,陆烬野用红颜料画的歪扭爱心,如今被青苔啃噬得只剩半截弧线,像极了他们戛然而止的夏天。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陌生号码发来段加密文件。解压后跳出满屏的代码,最后一行赫然写着:“若你看到这段,说明X已彻底坍缩。”附件是段录音,电流声里裹着陆烬野沙哑的低笑:“你知道雪为什么会发光吗?因为它藏着无数个碎掉的月亮......”话音未落,背景里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接着是长久的寂静。

心理咨询室的沙发凹陷处还留着陆烬野的体温。许昭棠盯着墙上的情绪量表,指尖划过“抑郁”刻度时突然顿住——上次来这里,陆烬野偷偷把量表折成纸船,放进画室的洗手池,“等它漂到尽头,我们就重写所有变量。”而此刻那只纸船还卡在下水道拐角,船身早已泡得发胀。

梅雨季来临时,储物柜里的画框开始发霉。许昭棠在《雪夜光谱》背面发现夹层,藏着陆烬野的诊疗日记。泛黄的纸页间夹着银杏书签,日期停在火场那天:“原来最痛的灼伤不是火焰,是看着你受伤却无能无力。如果我是颜料,此刻该调成什么颜色才能覆盖愧疚?”

深夜的画室突然停电,应急灯亮起的瞬间,许昭棠看见画布上的钴蓝夜空正在剥落。那些他亲手涂抹的银白颜料,此刻化作细小的鳞片状簌簌坠落,在地面聚成模糊的“烬野”字样。通风口传来窸窣响动,他颤抖着打开手电筒,光束照亮角落蜷缩的身影——是陆烬野的校服,口袋里掉出张字条:“当光谱失去所有颜色,记得把我的名字埋进雪下,它会变成来年春天的养料。”

暴雨倾盆的凌晨,许昭棠接到陌生来电。电话那头传来海浪声,混着含糊的呓语:“雪粒子的最终形态......是盐水......”不等他开口,对面已挂断。次日新闻播报海滩发现无名背包,警方在夹层里找到未完成的速写——画的是两个少年在雪地里追逐,其中一人的轮廓被橡皮擦得只剩淡淡痕迹。

深秋的画室迎来拆迁通知。许昭棠最后一次推开斑驳的木门,阳光穿过破洞的屋顶,在地面投下蛛网般的光斑。他弯腰捡起墙角的调色盘,干涸的颜料里嵌着半枚荧光玻璃渣,折射出冷冽的光。当推土机的轰鸣声逼近时,他将所有画作堆成篝火,看着“昭棠与烬野”的字迹在火焰中扭曲变形,最终化作灰烬融入漫天飞舞的雪粒子——那些未完成的方程式,那些凝固在颜料里的温度,终于在烈焰中完成了最后的蜕变。

多年后,有人在废墟上建起美术馆。某个雪夜,值班员发现展厅角落的玻璃上浮现雾气,模糊勾勒出两个重叠的身影。第二天清晨,雾气消散,只留下半行水渍:“所有未写完的残章,都是命运写给时光的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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