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的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蓝忘机霜色的背影，也隔绝了最后一丝清冷的药香。沉重的寂静如同粘稠的墨汁，瞬间将整个空间淹没。
元淳依旧僵立在榻边，指尖残留着魏无羡唇边鲜血的微凉触感，那抹刺目的红在她眼前不断放大，与心口深处那名为“燃灯引”的沉重锁链紧紧缠绕，勒得她几乎窒息。
元淳“……疯子……”
那声轻若叹息的低语，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丝无可奈何的柔软，在死寂中消散。
就在她指尖即将完全离开他唇瓣的刹那——
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执拗和……细微的颤抖。
元淳猝然一惊，猛地抬眼！
竹榻上，魏无羡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那双曾经蒙着阴翳的眸子，此刻异常清亮，如同被寒泉洗过的墨玉，清晰地倒映着她瞬间失措的脸庞。
没有昏沉，没有迷茫，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专注。他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每一个细微神情都刻进骨子里。
魏无羡“元淳……”
他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异常清晰，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和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他握着她的手腕，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她腕间冰凉的肌肤，那触感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悸的温度。
魏无羡“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不是疑问，是命令。
元淳的心跳骤然失序！她试图抽回手，却被他更紧地握住。那力道牵扯到她心口的旧伤，一阵尖锐的刺痛让她闷哼一声，脸色更白了几分。
元淳“放手！”
她强作镇定，声音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眼神锐利地刺向他，
元淳“说什么？说你是疯子？还是说你这笔烂账……”
魏无羡“说债！”
魏无羡打断她，眼神灼灼，如同两簇幽暗的火焰，紧紧锁住她的眼睛，
魏无羡“说清楚！这笔债……怎么算？！”
他手上的力道加重，逼得她不得不正视他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那里有沉痛的自责，有深不见底的愧疚，更有一种破釜沉舟般的、近乎偏执的决绝。
魏无羡“多少年？！告诉我！你到底……折了多少寿元？！”
最后那句质问，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和恐慌。他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元淳被他眼中的情绪烫得一缩，那强装的冷漠外壳在这样直白而沉重的目光下寸寸碎裂。
她避无可避，只能迎着他灼人的视线，看着他那张因激动和伤痛而毫无血色的脸。心口那股酸涩和委屈再次翻涌上来，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钝痛。
元淳“算？”
她扯了扯嘴角，笑容苍白而讥诮，眼底却蒙上了一层水光，
元淳“魏无羡，你拿什么算？你的命吗？”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尖锐，
元淳“我说过了！我的命，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折十年，二十年，还是半辈子！都是我的事！轮不到你来操心！更轮不到你来还！”
她用力想挣脱他的钳制，手腕被他攥得生疼。
魏无羡“轮不到我操心？！”
魏无羡猛地撑起身体，动作剧烈得牵动伤口，剧痛让他闷哼一声，额角冷汗涔涔，但他却不管不顾，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死死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固定在自己眼前！那双眼睛里燃烧着骇人的火焰，混合着痛楚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
魏无羡“元淳！你看着我！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这条命是你用你自己的命续回来的！
魏无羡你现在告诉我轮不到我操心？！你让我怎么不操心？！让我怎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让我眼睁睁看着你……看着我……”
他喉结剧烈滚动，声音哽住，后面的话如同被无形的巨石堵住，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和眼中翻涌的猩红。
元淳“看着我什么？”
元淳被他眼中那深沉的痛楚和绝望狠狠击中，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汹涌地滚落下来，砸在他紧握着她肩膀的手背上，滚烫灼人。
元淳“看着我比你早死吗？魏无羡！”
她几乎是哭着吼出来，压抑了太久的恐惧和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元淳“是！我用了禁术！两次！折了多少寿元？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在乱葬岗下，在破庙里，
元淳看着你在我面前一点点咽气的时候，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把你拽回来！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受不了再看着一个人……看着我……”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如同被扼住了喉咙，身体因剧烈的情绪而颤抖。
魏无羡死死地盯着她泪流满面的脸，听着她带着哭腔的嘶吼，感受着她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抖。心头那沉甸甸的自责和愧疚，如同滚烫的烙铁，狠狠灼烧着他的灵魂。她没说出口的话，他听懂了。
她害怕的，不是自己的死亡，而是再一次……眼睁睁看着重要的人在眼前消逝。就像……就像当年不夜天城……就像乱葬岗下……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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