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命运交织的剧本

敖丙将手机调成静音，反扣在酒店床头。屏幕上显示着经纪人发来的第三十七条消息，内容他已经能背出来——无非是那些"千载难逢的机会""必须把握的曝光度"之类的套话。

窗外，上海凌晨四点的天空呈现出一种浑浊的深蓝色。他赤脚走到落地窗前，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试图让彻夜未眠的燥热稍微降温。颁奖典礼已经过去一周，那张他在安全通道落泪的照片却像病毒般扩散开来。

"脆弱美人""娱乐圈清流""最让人心疼的新人"...各种标签被媒体随意贴在他身上，反而让那个错失的奖项变得无关紧要。

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敖丙叹了口气，正准备关机，却突然僵住了手指。

发信人不是经纪人，而是一个陌生号码：

【看今天的《娱乐晨报》头版，立刻。不要告诉任何人。】

敖丙皱起眉，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这可能是恶作剧，也可能是某种陷阱。但职业直觉告诉他，在娱乐圈，这种来路不明的信息往往比经纪人的甜言蜜语更接近真相。

他拿起房间电话，拨通了前台："麻烦送一份今天的《娱乐晨报》到2816房，谢谢。"

二十分钟后，敖丙盯着摊开在床上的报纸，感到一阵眩晕。头版赫然印着两张大照片：左边是他父亲李靖——二十年前最负盛名的影帝，右边是哪吒，标题用加粗黑体写着：

【影坛秘闻：新晋影帝哪吒竟是李靖养子！当红新人敖丙身世曝光——这对"兄弟"将同台竞技？】

报纸从他指间滑落。父亲从未提起过有什么养子。但照片中十五六岁的哪吒站在父亲身边的样子做不了假，尽管少年哪吒的表情阴郁得几乎要穿透相纸。

电话突然响起，屏幕上显示着经纪人的名字。敖丙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敖丙！你看到新闻了吗？老天爷，这么大的事你居然瞒着公司？"经纪人声音尖得刺耳，"现在全网的记者都在找你！太乙真人导演刚才亲自来电，说要你和哪吒一起出演他的新片《灵珠》！双男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敖丙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我不知情...关于哪吒的事。"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机会！《灵珠》投资三个亿，冲奥斯卡的片子！"经纪人激动得语无伦次，"今天下午三点，银河大厦18楼会议室，剧本围读。你必须表现得——"

"我会准时到。"敖丙挂断电话，走向浴室。镜子里的年轻人脸色苍白，眼下挂着淡淡的青黑。他捧起冷水拍在脸上，试图冲走那些突然涌入脑海的记忆碎片——父亲书房里那个总是上锁的抽屉，酒后偶尔提及的"那个叛逆的孩子"，以及那场夺走父亲生命的车祸现场，记者们如秃鹫般盘旋的画面。

"不要重蹈覆辙。"他对镜中的自己轻声说。

银河大厦18楼会议室，下午三点十五分。

敖丙提前半小时到达，已经读完第三遍剧本大纲。《灵珠》讲述的是一体两面的两个灵魂——象征混沌的"魔丸"与象征秩序的"灵珠"从对立到共生的故事。他饰演的正是"灵珠"化身的少年修士，而哪吒...

会议室门被猛地推开，打断了敖丙的思绪。

哪吒穿着黑色连帽衫，耳机挂在脖子上，手里捏着一杯喝了一半的冰美式。他漫不经心地扫视一圈，目光在敖丙身上停留了半秒，然后径直走到长桌另一端坐下，与敖丙形成最远的对角线。

"抱歉各位，路上堵车。"太乙真人导演笑眯眯地说，仿佛没注意到哪吒整整迟到了一刻钟，"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就开始吧。"

编剧开始讲解剧本构思，制片人讨论拍摄计划。敖丙认真做着笔记，却能感觉到对面投来的审视目光。当他抬头时，哪吒却总是恰好看向别处。

"我想听听两位主演对角色的理解。"太乙突然说，"哪吒，你先来？"

哪吒向后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桌面："魔丸是个混蛋，但混蛋得很有道理。他破坏一切是因为世界先背叛了他。"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这种人设演起来很轻松，毕竟不用装模作样。"

几个工作人员尴尬地咳嗽起来。敖丙放下钢笔，平静地接话："灵珠看似完美，实则活在沉重的枷锁中。他渴望自由却不敢承认，直到遇见魔丸..."他直视哪吒的眼睛，"有时候，我们最讨厌的人恰恰映照出自己不敢面对的部分。"

会议室瞬间安静得能听见空调运转的声音。

太乙真人眼睛一亮："有意思！非常有意思！这正是我想表达的核心矛盾！"他兴奋地拍桌子，"明天我们就开始试拍第一场对手戏，雨中相遇那场。敖丙，你要表现出灵珠的克制与好奇；哪吒，你的魔丸应该是..."

"我知道该怎么做。"哪吒打断道，突然站起身，"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走了。"

他大步走向门口，却在经过敖丙座位时故意碰掉了他的笔记本。本子啪地落在地上，页面散开，露出密密麻麻的批注和角色分析。

哪吒弯腰捡起本子，不经意间瞥见一页上写着："魔丸的愤怒之下是否隐藏着恐惧？如同海啸是深海无声的尖叫..."他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将本子放回敖丙面前，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会议室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副导演试图打圆场："别介意，哪吒对工作很认真，只是...不太擅长表达。"

"我明白。"敖丙合上笔记本，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好的表演需要火花，哪怕是摩擦产生的。"

太乙真人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知道为什么我坚持要你们俩演这部戏吗？"

敖丙摇头。

"因为你们身上都有李靖的影子，却又截然不同。"太乙轻声说，"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最有天赋的演员。看到你们，就像看到他被分开的两半灵魂。"

敖丙胸口一阵刺痛。他想问更多关于父亲的事，关于哪吒的事，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我会努力不辜负您的期望。"

当天晚上，#哪吒敖丙兄弟#的话题冲上微博热搜第一。某知名娱乐号放出了一段模糊的旧视频：年轻的李靖牵着两个男孩的手走出幼儿园，其中一个黑发男孩突然挣脱跑去踢路边石子，另一个蓝发小孩则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待。

敖丙反复观看这短短十秒的视频，试图从记忆中挖掘出任何关于哪吒的片段，却一无所获。那个蓝发小孩确实是他，但关于黑发男孩的记忆仿佛被刻意抹去。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新消息弹出：

【明天拍摄，别带那些学院派的臭毛病。魔丸不需要完美的对手，他要的是真实的碰撞。——N】

敖丙盯着这条突如其来的短信看了许久，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回复：

【期待你的魔丸能让我忘记剧本上写的一切。—A】

发完又觉得太过挑衅，想撤回却为时已晚。令他惊讶的是，三分钟后手机亮起：

【那就别让我失望。】

第二天清晨，拍摄现场下着人造暴雨。敖丙穿着白色古装戏服站在雨中，长发被水浸透贴在背上。这场戏是灵珠与魔丸的初次相遇，剧本要求两人在雨中展开一段充满张力的对峙。

"Action!"

敖丙立刻进入状态，转身面对从雨幕中走来的黑影。哪吒饰演的魔丸浑身散发着戾气，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敌意。

"你就是那个所谓的'完美作品'？"魔丸讥讽道，声音压过了雨声，"看起来也不过如此。"

灵珠微微蹙眉："你我本为一体，何必..."

"Cut!"太乙真人喊停，"敖丙，表情太温和了！灵珠这时候应该感到被冒犯，但他克制着。我要看到那种紧绷的优雅，明白吗？"

"抱歉，再来一次。"敖丙深吸一口气。

第二次拍摄，哪吒的表演更加咄咄逼人。他绕着敖丙走动，像一头审视猎物的狼："他们给你灌输了什么狗屁道理？守规矩就能得救？听话就有糖吃？"

敖丙这次没有退缩，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至少我不会像疯狗一样乱咬人。"

"好！就这样！"太乙在监视器后鼓掌。

哪吒似乎被这个回应激起了兴趣，他突然逼近，近到敖丙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雨水的古龙水气息："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就是你这种装模作样的乖孩子。"他伸手捏住敖丙的下巴，"让我看看你能装多久——"

剧本里没有这个动作。敖丙瞳孔微缩，但很快反应过来，一把打开哪吒的手："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连工作人员都屏住了呼吸。

"完美！太完美了！"太乙激动地跳起来，"就是这种化学反应！继续！"

拍摄持续了整整六小时，哪吒不断即兴发挥，敖丙则见招拆招。当太乙终于喊"收工"时，敖丙已经精疲力尽，手指因为长时间握剑而微微发抖。

他走向休息区，却发现哪吒挡在路中间。

"你比我想象的强一点。"哪吒递给他一条干毛巾，"但明天我会更不留情。"

敖丙接过毛巾，两人的手指短暂相触："我期待着。"

哪吒转身离开，却又停住脚步："那些媒体报道...别太在意。娱乐圈就喜欢挖人祖坟。"

这是他对两人身世风波的唯一评论。敖丙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意识到：哪吒早就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许，比他知道的还要早得多。

当晚，敖丙的公寓门铃响起。门外站着他的叔叔申公豹——父亲生前的经纪人，现在则是他的"监护人"。

"我看到新闻了。"申公豹径直走进客厅，给自己倒了杯酒，"你知道和哪吒合作意味着什么吗？"

敖丙关上门："意味着一个好机会。"

"意味着麻烦。"申公豹冷笑，"当年李靖的死，那小子脱不了干系。要不是他叛逆出走，你父亲不会深夜开车去追他，也就不会..."

"够了！"敖丙罕见地提高了声音，"那是意外。交警报告写得很清楚。"

申公豹眯起眼睛："你护着他？真有趣...你知道哪吒为什么离开你家吗？"他凑近敖丙，酒气喷在他脸上，"因为他嫉妒你。嫉妒李靖的亲生儿子夺走了他的一切。"

敖丙握紧拳头："请你离开。"

"好好想想吧，侄子。"申公豹放下酒杯，"娱乐圈没有巧合。他突然出现在你生活中，一定有目的。"

门关上后，敖丙站在窗前，看着上海璀璨的夜景。手机屏幕亮起，是明天的拍摄通告：重场戏——魔丸与灵珠的第一次心灵交融。

他想起今天雨中哪吒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痛苦，突然不确定那究竟是演技，还是真实情感的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