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反馈说想学更多日常生活用语。"那兰避开他的目光,"我爷爷召集了附近三个村子的老人,整理了这些..."
金文翰突然抓住她的手:"我带你去见个人。"
乌拉熙春教授下榻的宾馆会议室里,满头银发的老学者正戴着老花镜研究金文翰的APP。那兰紧张地站在一旁,手指不停地绞着衣角。
"这个发音标注有问题。"乌拉熙春突然指着屏幕上的一个单词,"赫图阿拉方言的'雨'应该是/tʃuku/,你们写成了/tʃuxu/。"
那兰凑过去看了看,突然拍了下额头:"是了!这是关奶奶的口音,她小时候在吉林市长大,发音受了汉语影响!"
乌拉熙春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在那兰脸上停留片刻:"你是那启明的孙女?"
那兰惊讶地点点头。老教授笑了:"你爷爷当年是我第一批学生,后来非要回村里教书...没想到他的孙女继承了他的事业。"
他转向金文翰:"APP创意很好,但学术性不够。满语不是死的语言,它有方言差异,有时态变化,你们现在做的太浅了。"
金文翰正想解释,那兰却抢先一步:"教授,我们正准备开发方言地图功能,邀请不同地区的使用者上传他们的发音..."
两个小时的讨论后,乌拉熙春不仅答应担任APP的学术顾问,还邀请他们参加下个月在长春举办的国际阿尔泰学会议。
走出宾馆,北京夏夜的热浪扑面而来。那兰兴奋地跳起来:"天啊!乌拉熙春教授!他居然认识我爷爷!"
金文翰看着她发光的侧脸,突然有种想要吻她的冲动。但他只是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饿了吧?带你去吃涮羊肉。"
他们沿着长安街慢慢走着,那兰突然安静下来:"文翰,你后悔吗?放弃那些宫廷档案研究..."
金文翰望着天安门城楼上飘扬的国旗,想起山洞里曾祖父留下的刻字。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宫廷侍卫,在流亡途中教会了村民识字。也许,这就是血脉里传承的东西——不是对权力的眷恋,而是对文化的责任。
"那兰,"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等长春的会议结束,我想再去一次那家村。这次住久一点,把周边村落的满语都记录下来。"
那兰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我爷爷说,山洞里还有更多刻字...有些可能是你曾祖父留下的。"
他们站在路灯下,影子交叠在一起。金文翰鼓起勇气,握住了那兰的手。这一次,她没有抽开。
回到祖父的四合院已是深夜。老人还没睡,正在书房里写着什么。看到两人牵着手进来,他挑了挑眉毛。
"爷爷,"金文翰直视祖父的眼睛,"这是那兰,我们..."
"我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祖父打断他,放下毛笔,"文翰,你过来看看这个。"
书桌上摊开着一本发黄的相册,里面是年轻时的祖父和一个穿旗袍的女子的合影。女子面容姣好,脖子上挂着精致的珍珠项链。
"你奶奶,出身叶赫那拉氏,正经的八旗贵胄。"祖父的声音里带着骄傲,"我们两家是世交,门当户对。"
金文翰感到那兰的手微微颤抖。他握紧她的手:"爷爷,时代不同了。"
"时代是变了。"祖父冷冷地说,"但有些东西不会变。你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她..."他扫了那兰一眼,"只是个乡下丫头。"
那兰猛地抽出手,脸色煞白。金文翰从未见过祖父这一面,那个开明的、支持他做APP的老人突然变成了顽固的封建家长。
"金老先生,"那兰的声音出奇地平静,"您说得对,我是个乡下丫头。但我爷爷那启明,是五十年代第一批满语专业的大学生;我父亲是村里第一个考上师范大学的;而我,虽然只是个'民间女子',但我办的满语班让七个孩子考上了民族大学预科班。"
她挺直腰板:"我爱新觉罗·文翰在一起,不是因为他的姓氏,而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梦想。如果您不能理解这一点..."她的声音哽咽了,"那您守护的不过是块冰冷的玉佩,而不是活着的文化。"
说完,她转身跑出了书房。金文翰想追出去,却被祖父喝住:"站住!让她走。这种没教养的姑娘配不上我们金家。"
金文翰站在原地,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痛苦。他望着祖父严厉的面容,又看看桌上奶奶的照片,突然明白了什么。
"爷爷,"他轻声说,"您当年,是真的爱奶奶吗?还是只爱她的'门第'?"
祖父的表情凝固了他沉默着,房间里静得能听见老座钟的滴答声。
"我去找那兰。"金文翰抓起桌上的车钥匙,"明天我们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