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找到了吗？"一个阴冷的声音从洞口传来。司徒青举着手电筒，身后跟着五六个手下，"我就知道你们会来。"

金文翰迅速将羊皮纸塞进内衣口袋："这是我们的家族遗物！"

"整个山洞都是水利局的财产。"司徒青一挥手，几个青年上前围住他们，"交出来。"

那兰突然从腰间抽出一面萨满神鼓，边敲边用满语唱起古老的战歌。鼓声在洞中回荡，竟让葬爱家族的人迟疑了。

"装神弄鬼！"司徒青用满语厉声喝道，"额尔赫（懦夫）！你们爱新觉罗家除了会念祖训还会什么？"

金文翰直视他的眼睛，也用满语回应："阿勒锦米（我守护的）不仅是祖先的荣誉，更是活着的文化。你们司徒家伪造文物牟利，才是真正的额尔赫！"

洞外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那启明带着几十个村民冲了进来，手里举着火把和农具。

"滚出我们的村子！"老人们用满语怒吼。

司徒青脸色铁青，咬牙道："我们走！不过金文翰，这事没完。"他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金文翰一眼，"你知道葬爱家族是什么意思吗？埋葬一切旧时代的爱恨——包括你们爱新觉罗家的骄傲！"

回到那家已是深夜。乌拉熙春带来了好消息：县长特批延迟爆破，给他们三天时间完成抢救性发掘。金文翰掏出那张羊皮纸，在油灯下仔细研究。

"...钥在长白山北麓神树之下..."那兰念出关键信息，"这说的难道是..."

"天池旁的那棵千年红松！"那启明一拍大腿，"老辈人叫它'龙钥树'！"

乌拉熙春激动得胡子直颤："必须尽快去找！司徒家肯定也猜到了！"

金文翰却看着窗外未停的雨，想起小刀的警告："爷爷，水库真的会今晚泄洪吗？"

那启明脸色骤变，冲出屋子望向黑漆漆的山腰。片刻后，他颤抖着回来："他们在放水...听这声音，不是试泄洪，是真的开闸了！"

所有人都跳了起来。山洞所在的位置正好是泄洪通道！

"文物！扫描仪还在洞里！"乌拉熙春的学生惊呼。

金文翰抓起雨衣就往外冲。那兰追上他，往他手里塞了一个小布包："带着这个，山神会保佑你。"

布包里是一撮马鬃和几粒小米——满族传统的护身符。

暴雨中的山路如同地狱。金文翰几次滑倒，膝盖磕得鲜血淋漓。当他赶到山洞时，水已经漫到了洞口。葬爱家族的人不见踪影，只有小刀蹲在一块高地上。

"司徒青故意的！"他拉金文翰上来，"他们拿走了最重要的几件拓片，说要去长白山..."

山洞里，乌拉熙春的团队正在抢救设备。三维扫描仪已经进水，但硬盘被及时取出。最令人痛心的是，那些千年刻文正在被浑浊的洪水无情吞噬。

金文翰站在及膝的水中，看着曾祖父的刻字一点点消失。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和无力感攫住了他。突然，他的手碰到了内衣口袋里的羊皮纸。

"去长白山。"他对赶来的那兰说，"必须赶在司徒青前面找到'龙藏图'。"

那兰抹去脸上的雨水："不是为了宝藏，对吗？"

"为了不让它落入葬爱家族之手。"金文翰握紧她的手，"文物的意义在于被谁守护。"

回村的路上，小刀告诉他们一个惊人的消息：司徒青的父亲司徒雄才是葬爱家族真正的掌控者，而他们最近接洽了一个外国收藏家，专门收购流失海外的满族文物。

"他们管这叫'文化资本化'。"小刀啐了一口，"其实就是卖祖宗！"

那启明的院子里，村民们正在整理抢救出来的文物。金文翰惊讶地发现，那兰的母亲和几位妇女正在用传统方法制作防水油布，包裹那些湿漉漉的拓片。

"文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乌拉熙春轻声说，"不是在皇宫的高墙里，而是在普通人的生活中。"

夜深了，雨终于停了。金文翰坐在回廊下，看着那兰用萨满仪式为明天的长白山之行祈福。她手中的鼓点与雨滴从屋檐落下的节奏奇妙地呼应，仿佛天地间的某种密码。

司徒青说的"葬爱"二字突然有了新的含义——他们想埋葬的，或许正是这种人与天地、与祖先的深刻连接。而金文翰要做的，就是让这份"爱"重见天日。

那兰的鼓声停了。她走到金文翰身边，轻轻靠在他肩上。月亮从云层中露出脸来，照亮了他们面前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