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阳光把青石板路烤得发烫,江清月蹲在老槐树下,看白鹤星正把自行车往树荫里推。少年穿件洗旧的浅灰T恤,下摆沾着片新鲜的槐树叶,车筐里的玻璃罐随着动作晃出细碎的光——是她昨天说想喝的冰镇薄荷汽水。
“再晃罐子要碎了!”她抬手遮了遮刺眼的阳光,指尖蹭到额角的汗渍。白鹤星抬头时,发梢被风吹得扬起,露出后颈上那颗浅淡的痣:“三天前就把薄荷泡上了,加了半勺你喜欢的芒果酱。”他忽然凑近,指尖拂过她发梢,“发圈歪了。”
薄荷的清凉混着少年身上的皂角味涌过来,江清月慌忙后退半步,鞋底碾到片干枯的蝉蜕。自从夏令营回来,白鹤星每天都会往她书包里塞东西:周一是夹着薄荷糖的英语笔记,周二是画着小太阳的草稿纸,昨天甚至塞了张手写的“西湖骑行路线图”,终点标着“星空甜品店”,旁边画着歪歪扭扭的双人自行车。
“进屋说,外面晒死了。”她转身往楼道走,听见身后传来自行车锁“咔嗒”落锁的声音。楼道里飘着谁家煮绿豆汤的香气,白鹤星的脚步声混着玻璃罐的晃动声,在她身后织成细密的网——像极了初中那年,他总在她值日时“顺路”留下,帮她擦干净最后一块黑板。
第一颗雨点砸在阳台玻璃上时,江清月正在储物间翻找旧物。白鹤星举着手机照亮,光束扫过堆成小山的纸箱:“你家储物间比实验室还乱。”他忽然蹲下身,从纸箱里抽出本泛黄的相册,“这是你小学毕业照?”
照片里的少女穿着白色连衣裙,蹲在操场边给流浪猫喂食。江清月慌忙去抢,膝盖却撞在纸箱角上:“痛死了!”她揉着膝盖抬头,正撞见白鹤星憋着笑的脸。少年的T恤下摆蹭到纸箱上的灰尘,却依旧伸手替她揉了揉膝盖:“笨蛋,这么大了还冒失。”
"傻子,要你管!"
雷声突然炸响,储物间的灯“啪”地熄灭。江清月下意识抓住白鹤星的手腕,指尖触到他手臂上一道浅淡的疤痕——是去年帮她捡掉在桌底的圆规时,被桌角划破的。手机屏幕的微光照亮他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小小的影,像极了那年物理竞赛,他偷偷把写着解题步骤的纸条推到她课桌边缘。
“怕黑?”白鹤星的声音带着笑意,另一只手轻轻覆在她握着手腕的指尖上,“还记得初中停电那次吗?你躲在课桌底下,把我的校服外套都攥皱了。”
“谁怕黑!”江清月松开手,却在摸索纸箱时碰到片冰凉的玻璃。“嘶——”指尖传来刺痛,她慌忙缩回手,却被白鹤星握住掌心。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指尖的血珠,少年的睫毛忽然颤了颤:“家里有医药箱吗?”他忽然笑出声,“还是说,你想让我背你去医院?”
储物间的空气里浮动着陈年纸箱的霉味和白鹤星身上的皂角香,江清月看着他低头处理伤口的侧脸,忽然想起相册里那张小学的照片——那时蹲在她身边喂猫的少年,穿的正是和现在同款的浅灰T恤,袖口露出的,也是这道浅淡的疤痕。
雨停时,白鹤星从储物间翻出盒过期的跳棋。两人盘腿坐在地板上,看窗外的老槐树在晚风中摇晃枝叶,偶尔有蝉蜕从树上掉落,摔在青石板路上发出细碎的响。
“玩个游戏吧。”白鹤星忽然把跳棋棋子全倒进纸箱,“盲抽棋子,抽到什么就做什么——比如……”他晃了晃手中的红色棋子,“唱一首跑调的歌。”
江清月挑眉:“幼稚。”却还是伸手抽了颗蓝色棋子。白鹤星看着她突然僵硬的表情,笑得倒在地板上:“‘说出一个藏了一年的秘密’——江清月,你藏得住吗?”
地板的凉意透过棉质短裤渗进皮肤,江清月盯着手中的棋子,听着自己加速的心跳声。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震耳欲聋,她想起初中毕业那天,白鹤星塞在她抽屉里的薄荷糖,包装纸上歪歪扭扭写着“生日快乐”——那时她以为是恶作剧,却在今天发现,那张糖纸被夹在他的竞赛笔记里,边角磨出了毛边。
“我……”她忽然抬头,撞上白鹤星突然认真的目光。少年的睫毛上还沾着储物间的灰尘,后颈的槐树叶不知何时掉进了衣领:“我初中就知道,你故意在竞赛里写错步骤。”
白鹤星的笑突然凝固。他低头拨弄着棋子,指尖在棋盘上敲出细碎的响:“原来你早就发现了。”他忽然抬头,眼中映着窗外的晚霞,“那你知道为什么吗?”
雷声又在远处响起,却始终没落下。江清月看着白鹤星耳尖渐渐泛起的红,忽然伸手抽走他手中的黑色棋子:“下一题——‘给最重要的人打个电话’。”她把手机推过去,屏幕上是早已存好的“白鹤星”号码。
少年盯着手机屏幕,指腹在桌面划出沙沙的响。窗外的老槐树突然落下片完整的槐叶,飘在棋盘上,恰好挡住了江清月微微发抖的指尖。当白鹤星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时,她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比任何一次竞赛倒计时都要清晰。
“喂,江清月?”白鹤星的声音带着笑意,“其实我藏了五年的秘密——”他忽然凑近,皂角味的气息拂过她耳际,“比你多四年。”
午夜的风裹着薄荷香涌进阳台,江清月抱着冰镇汽水蹲在护栏边,看白鹤星正在楼下的槐树下摆弄天文望远镜。少年换了件黑色T恤,衣角被风吹得鼓起,手电筒的光在镜片上划出细碎的亮,像他眼中跳动的星火。
“上来!”白鹤星抬头时,望远镜的支架发出轻微的晃响,“能看到英仙座的轮廓了。”他忽然笑出声,“不过比不上你眼睛亮。”
镜片里的星轨在视野中旋转,江清月却总是忍不住转头看白鹤星。少年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长长的影,指尖扶着望远镜的姿势和初中帮她调显微镜时一模一样——那时他也是这样,假装不耐烦地哼一声,却把镜片擦得干干净净。
“记得吗?”白鹤星忽然开口,声音混着远处的虫鸣,“小学转学那天,你在走廊摔了一跤,把我送你的玻璃弹珠撒了一地。”他指尖划过望远镜的目镜盖,那里刻着小小的“月”,“我捡了整整一节课,后来发现少了一颗——”他忽然转头,眼中映着银河的光,“原来在你手里。”
江清月指尖一颤,差点碰倒望远镜。她想起抽屉深处那颗蓝色的玻璃弹珠,边缘有细微的裂痕,是小学毕业时白鹤星塞给她的——那时他说“笨蛋,收好别丢了”,却在转学后再也没联系。
“其实我……”她刚开口,一颗流星突然划过天际。白鹤星的声音被风声扯碎,却清晰地落进她耳中:“我怕再也见不到你,所以把所有能让你想起我的东西,都藏在你看得见的地方。”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玻璃弹珠传来,“比如薄荷糖,比如错题本,比如……”
远处的钟楼敲响十二下,蝉鸣突然低了下去。江清月看着白鹤星在夜色中泛红的耳尖,忽然想起储物间里那张泛黄的照片——原来从相遇的第一天起,他们的故事就像被拆开的盲盒,每一个瞬间都藏着未说出口的心事,却在时光的缝隙里,拼成了最完整的星河。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窗时,江清月发现白鹤星靠在阳台护栏上睡着了。少年的头歪在手臂上,后颈的槐树叶不知何时掉在她的白衬衫上,手中还攥着空的薄荷汽水瓶,瓶底沉着几片泡开的薄荷叶。
她轻轻抽走汽水瓶,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汗渍。白鹤星突然睁眼,目光扫过她手中的瓶子,笑出声来:“醒了?”他伸手揉了揉眉心,“昨晚看到凌晨三点,原来星星真的会眨眼。”
江清月看着他眼下淡淡的青黑,忽然想起储物间里的相册——原来白鹤星早就藏起了所有和她有关的瞬间,就像她偷偷收藏着每一颗他给的薄荷糖。远处传来早餐铺的叫卖声,混着蝉鸣和晨风,把夏日的清晨泡得清甜。
“去吃豆浆油条?”白鹤星忽然站起身,T恤下摆蹭到护栏上的灰尘,“我知道街角那家店,油条泡在豆浆里刚好不会软掉。”他忽然凑近,指尖拂过她发梢的槐树叶,“不过某位女士需要先整理一下发型——”
“要你管!”江清月拍开他的手,却在转身时不小心撞进他怀里。白鹤星的心跳声透过单薄的T恤传来,混着残留的薄荷味,让这个夏日的早晨突然变得滚烫。她慌忙后退,却看见白鹤星耳尖红得比朝阳还要鲜艳。
街角的早餐铺飘出蒸腾的热气,白鹤星把油条分成两段,长的那段推给江清月:“记得你说过,喜欢吃油条尖。”他忽然低头搅动豆浆,声音轻得像晨风,“其实我还知道,你讨厌英语听力,喜欢把物理错题抄在蓝色笔记本上,每年生日都会偷偷在许愿树下挂丝带——”
“够了!”江清月猛地抬头,却看见白鹤星眼中的笑意。少年的睫毛在晨光中轻轻颤动,嘴角沾着一点豆浆泡沫,像极了小学时那个总在她课桌里塞玻璃弹珠的男孩。
回家的路上,江清月看着白鹤星自行车筐里的空汽水瓶,忽然想起昨夜星空下未说完的话。蝉鸣在老槐树上扯出绵长的尾音,风掀起少年的衣角,露出后颈那道浅淡的疤痕——那是属于他们的,未拆封的夏日盲盒,藏着所有未说出口的,关于喜欢的秘密。
……
傍晚的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江清月趴在阳台护栏上,看白鹤星在楼下冲洗自行车。少年换了件白色背心,水珠顺着手臂滑进牛仔短裤的腰头,车筐里躺着新摘的薄荷叶,水珠顺着叶片滚进他腕间的汗渍。
“喂!”她敲了敲护栏,把冰镇好的薄荷汽水往下递,“这次换我做的,加了双倍蓝莓酱。”白鹤星抬头时,阳光穿过他指缝,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像极了昨夜星空下的光斑。
汽水瓶在两人手中传递时,江清月忽然看见瓶身上贴着张便利贴,是白鹤星歪歪扭扭的字迹:【下一个盲盒任务:和喜欢的人一起看日出】。她指尖一颤,抬头撞上白鹤星突然认真的目光,少年耳尖发红,却笑得无比灿烂:“敢不敢赌?这次先拆盒的人——”
“才不赌!”江清月转身跑回房间,却在关门时听见白鹤星的笑声混着蝉鸣落进来。她靠着门滑坐在地,指尖摩挲着便利贴上的字,忽然想起储物间里那本泛黄的相册——原来所有的相遇和错过,都是时光精心包装的盲盒,而此刻掌心的温度,正是打开它的钥匙。
窗外的蝉鸣依旧喧嚣,薄荷汽水在冰箱里发出轻微的气泡声。江清月看着书桌上的玻璃弹珠,忽然发现它在阳光下折射出的光,恰好拼成了白鹤星眼中的星河。这个夏日的故事,就像未拆封的盲盒,藏着无数个惊喜的瞬间,而他们,才刚刚开始解锁属于彼此的那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