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牢房没有蔷薇。
这是一间六边形的囚室,四壁由半透明的紫晶砌成,外面缠绕着带电的荆棘藤蔓。当电流穿过那些金属藤条时,整面墙会亮起诡谲的幽光,将我的影子投在晶壁上,扭曲成怪诞的形状。
我蜷缩在角落的石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晶壁内侧的刻痕——这里每一任囚徒都会留下印记。有些是绝望的抓痕,有些是血写的遗言,而在最隐蔽的角落,我发现了一行细小到几乎不可辨的字迹:
"星辰永不坠落。"
我的喉咙突然发紧。这是雷狮少年时代被关禁闭时常说的话,那时他总被老城主惩罚,却倔强地不肯认错。后来他带着我偷偷溜进这间废弃的囚室,在同样的位置刻下这行字,而我笑着往旁边画了颗歪歪扭扭的星星。
现在那颗星星还在,旁边多了一道新鲜的划痕,像是有人最近才用刀尖反复描摹过它的轮廓。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金属靴跟敲击地面的节奏熟悉得让我心脏漏跳一拍。三长一短,这是他特有的走路习惯,哪怕成为城主后也没改掉。
囚门无声滑开,雷狮的身影填满整个门框。他换了一身墨蓝色的便装,腰间的银链随着动作轻响,发梢还带着沐浴后的湿气。若不是眼底那抹化不开的阴郁,几乎像是回到了三年前那些平凡的夜晚。
"看来你认出了自己的杰作。"他的目光落在我指尖停留的位置,声音像裹着天鹅绒的刀锋,"我每天都会来看这个可笑涂鸦,思考当初是怎么被你骗得团团转。"
夜风穿过高处的气窗,带来一缕若有若无的沉香。这是雷王城特产的香料,燃烧时会发出细小的爆裂声,像遥远的雷鸣。从前我总爱窝在他书房里闻这个味道,直到有次不小心打翻香炉,火星溅在他刚写完的作战计划上——
"你烧掉的是第三舰队布防图。"他突然开口,仿佛看穿我的思绪,"害我重写到凌晨四点。"
我怔怔地望着他,月光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原来他都记得,记得每一个我以为微不足道的瞬间。
雷狮缓步走近,靴尖抵住石榻边缘。当他俯身时,垂落的发丝扫过我的脸颊,带着我熟悉的雪松气息。这个距离足够我看见他领口下若隐若现的疤痕,一道狰狞的伤口从锁骨延伸到心口,像是被什么利器贯穿而过。
"这是..."
"你葬礼那天留下的。"他冷笑一声,指尖抚过伤疤,"你的'遗物'突然爆炸,差点要了我的命。"
仿佛有冰水顺着脊椎浇下。那枚戒指里确实藏着微型炸弹,但设定的是三天后引爆,足够我远离爆炸范围。除非...除非他日夜戴着它,连沐浴都不曾取下。
"我没想到..."
"没想到我会蠢到这种地步?"他猛地掐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抱着具焦尸守了七天,直到腐臭味引来卫兵?把订婚戒指穿成项链贴肉戴着?"他的拇指重重碾过我的下唇,"还是说...你根本不在乎?"
晶壁上的荆棘突然亮起刺目的蓝光,映得他面容如同鬼魅。我看见他眼底翻涌的黑暗,那是比王座厅更可怕的暴风雨。
"我在乎。"我抓住他的手腕,感觉到脉搏在皮肤下疯狂跳动,"所以现在回来承受后果。"
这句话像按下了某个开关。雷狮的呼吸骤然粗重,他一把将我按倒在石榻上,膝盖抵进我双腿之间。带电的荆棘感应到他的情绪,开始在空中狂舞,在我们周围形成闪烁的牢笼。
"你以为说几句漂亮话就能赎罪?"他扯开我的衣领,牙齿狠狠咬在肩胛骨上,疼痛中带着诡异的快感,"知道这三年来我是怎么过的吗?"
湿润的触感顺着锁骨滑落,分不清是他的汗还是我的泪。当他终于松开齿关时,那里必定留下了渗血的牙印,恰好覆盖在旧日的吻痕位置上。
"展示给我看。"我仰头露出更多肌肤,"你所有的恨,所有的痛...我照单全收。"
雷狮的瞳孔剧烈收缩。下一秒,铺天盖地的记忆通过雷电异能直接灌入我的脑海——
我看见他抱着焦黑的尸体走过长街,雷雨浇在他佝偻的背上;看见他深夜在军械库发狂,用锤子砸烂所有与我有关的武器;最痛的是某个雪夜,他独自跪在训练场,用我的短刀在胸口刻下"骗子"二字,鲜血把积雪染成玫瑰色...
幻象突然中断,雷狮像被烫到般抽身后退。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异能失控地在周身炸开细小的电火花。
"这才不到十分之一。"他哑着嗓子说,突然扯下颈间的银链扔到我身上——链坠正是那枚被炸变形的戒指,"剩下的...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算。"
当他摔门离去时,我攥着滚烫的链坠蜷缩起来。晶壁上的荆棘渐渐熄灭,月光重新流淌进来,照亮石榻边一个不起眼的暗格。
那是我们年少时藏零食的机关,现在里面静静躺着一支干枯的玫瑰,花瓣下压着张字条:
"欢迎回家,小骗子。"
字迹新鲜得像是今天才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