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站在阶梯教室的讲台上，右手食指轻轻敲击着激光笔的开关。蓝光在投影幕布上跳动，照亮了一张张尸检照片。教室里坐满了刑侦专业的学生和几位市局派来旁听的警官，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和某种紧绷的气息。
"根据'收藏家'前四起案件的模式分析，凶手选择受害者的标准并非随机。"江临的声音清朗，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剖开沉闷的空气，"每对受害者都是同性伴侣，且关系维持时间在三年以上。"
幕布切换到一张特写照片：两具男性尸体被摆成相拥的姿势，皮肤上爬满诡异的蓝色纹路，像是皮下生长着某种菌丝。江临的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但嘴角依然挂着那抹标志性的微笑。
"值得注意的是，凶手对尸体的处理方式--"他的激光笔红点停在尸体交握的双手上，"这种被称为'尸偶'的摆位不是简单的展示，而是一种…"
"错误的侧写。"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教室后门传来。金属门框被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呻吟，所有人的头都转向声源。
江临眯起眼睛。逆光中，一个高挑的身影倚在门框上，黑色高领毛衣裹着苍白的脖颈，右手提着一个银色金属箱。那人向前走了两步，灯光终于照清了他的脸一一锋利的下颌线，薄唇，一双眼睛黑得像无星夜的天空。
"陆法医。"前排一位警官小声惊呼。
江临的笑容纹丝不动，但握笔的手指微微收紧。陆沉，市局特聘法医，传闻中那个解剖尸体时听肖邦的怪胎。他听说过这个名字，但从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陆法医有何高见？"江临歪了歪头，语气轻快得像在讨论周末野餐。
陆沉没有回答，径直走到讲台前，将金属箱"砰"地放在桌上。他按下箱盖上的指纹锁，寒气从打开的缝隙中溢出。江临闻到了防腐剂和某种花香混合的怪异气味。
"第四起案件，你漏看了这个。"陆沉从箱中取出一只玻璃标本瓶，里面漂浮着一朵近乎透明的蓝色玫瑰。花心处有一抹暗红，像凝固的血珠。
教室里响起一片抽气声。江临盯着那朵√花，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蓝色玫瑰一一他父亲自杀那天，浴室镜子上用血画着的就是这样的图案。
"这不是普通的纪念品。"陆沉的声音很轻，只有江临能听见，"花茎连接着死者的心脏动脉。凶手不是简单地摆放尸体，他在进行某种移植手术。"
江临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应该注意到这点的。尸检报告上提到过心脏异常，但他以为是死后处理造成的。他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裂缝。
"有趣的理论。"江临强迫自己重新挂上微笑，伸手想接过标本瓶，"但侧写不仅依赖物证，更需要理解凶手的心理动机
陆沉猛地收回手，标本瓶在他指间折射出冰冷的光。"心理学无法解释为什么每具尸体内部都生长着同一种霉菌，"他的声音像砂纸摩擦，"也无法解释为什么这种霉菌会选择性地冻结大脑的情绪中枢。"
江临感到一阵刺痛。这个法医在质疑他的专业能力，而且是在他的讲座上。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反驳，教室前门突然被推开。
"正好你们两个都在。"刑侦支队队长赵志明大步走进来，警徽在他胸前晃动，"河道公园又发现一对'尸偶'。上头命令，这个案子由你们俩合作侦办。"
江临的笑容僵在脸上。"合作？我和一﹣"
"现在。"赵队打断他，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车在楼下等。"
陆沉沉默地合上金属箱，转身走向门口。经过江临身边时，他低声说："带上你的表演人格，心理学家。停尸间不需要观众。"
江临的手指无意识地摸向衬衫第三颗纽扣一﹣这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纽扣下藏着一道疤，形状像半个扭曲的十字。他父亲用剃刀留下的最后礼物。
"陆法医，"江临追上几步，声音依然轻快得令人恼火，"介意分享一下你是怎么提前拿到未公开的物证的吗？"他指了指那个装着蓝玫瑰的金属箱。
陆沉停下脚步，从内袋掏出一张对折的纸片塞进江临手里。"我的简历。"他说，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警车。
江临展开纸片。那是一份死亡证明的复印件，姓名栏清晰地印着"陆沉"，死亡日期是三年前的11月18日。死因一栏被墨水涂黑，但右下角的医院公章清晰可辨一一圣心疗养院。
他的血液瞬间变冷。圣心疗养院，那个在他八岁那年发生火灾后被废弃的精神病院。也是他父亲生前工作的最后地方。
警笛声刺破夜空。江临抬头，看见陆沉站在警车旁，月光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蓝边。不知为何，他想起了那朵在标本瓶里漂浮的蓝玫瑰﹣一美丽，诡异，而且已经死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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