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木陷阱

温予在第三次闻到那股甜腻的松木香时，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窗台上的香薰挥发棒才用了三天，液体却已见底。他弯腰想取出玻璃瓶，突然一阵眩晕袭来，指尖在桌沿刮出白痕。视野里出现细小的黑点，像被戳破的素描纸，而黑点中央——

江夜白正坐在诊疗椅上对他微笑。

"今天提前了二十分钟，医生。"

温予猛地直起身。诊室空无一人，挂钟显示距离预约时间还有十五分钟。他攥紧那瓶香薰，液体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琥珀色。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

「香薰喜欢吗？我调了安神的配方。——江」

温予的手指悬在回复框上方，最终只将香薰锁进了抽屉。他打开所有窗户，初冬的风灌进来，冲淡了那股甜到发苦的松木味。

三点整，江夜白推门时带进一阵冷风。他今天换了件灰色高领毛衣，右手依旧戴着黑色半指手套，左手却反常地缠着绷带。

"受伤了？"温予示意他坐下。

江夜白晃了晃左手："画具划的。"绷带边缘渗出星点血迹，在米色纱布上绽开细小的红梅。温予注意到他无名指有道旧伤，形状像字母"W"。

诊疗进行到二十分钟时，温予的钢笔突然滚落在地。弯腰去捡的瞬间，他看见江夜白正在素描本上涂画——纸上赫然是自己低头记录的模样，但脖颈处多了一圈金色锁链。

"这是..."

"新系列构思。"江夜白合上本子，金属扣环碰出轻响，"《私人医生》。"

温予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抽屉里的香薰瓶似乎在发烫，那股甜腻的味道又涌了上来。他起身去倒水，发现江夜白不知何时走到了书架前，正用缠着绷带的手指抚摸他的专业证书。

"2018年的进修证明。"江夜白的指尖停在照片上，"这张领带很适合你。"

温予的杯子差点脱手。那条深蓝色领带早在两年前就丢了，而照片里的背景会议室，他确信从未对外公开过。

"系统显示你的初诊记录有问题。"温予调出电脑页面，屏幕却突然跳转为蓝屏，一串乱码闪烁后，出现张黑白照片——年轻时的自己站在大学心理系门口，而人群边缘有个模糊的黑影。

江夜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电子病历总容易出故障，不是吗？"

温予突然抓住他手腕："你到底是谁？"

绷带散开，露出底下交错的疤痕。最醒目的一道呈锯齿状，和温予童年自杀未遂留下的伤痕完全一致。

江夜白任由他抓着，用另一只手摘下了温予的眼镜。

"这样看得更清楚。"他的呼吸喷在温予睫毛上，"我们连伤疤都是镜像的，医生。"

警报声突然炸响。温予这才发现自己的紧急呼叫按钮不知何时被按下了。护士冲进来时，江夜白已经退到安全距离，正慢条斯理地重新缠好绷带。

"下周见。"他将素描本塞进温予抽屉，指尖有意无意擦过那瓶香薰，"记得点我送你的安神香。"

温予在半小时后打开了素描本。最后几页画满了他在不同场景的睡颜，而最新一页是幅未完成的线稿：他闭眼躺在诊疗椅上，江夜白俯身靠近，手里拿着针管。

画纸角落写着一行小字：

「当你的医生变成你的病人，游戏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