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像带插入播放器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像是某种垂死动物的哀鸣。虞修远的手指悬在播放键上方，骨节因用力而发白。地下室昏黄的灯光在电视机屏幕上投下扭曲的倒影，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要不...我来？"祁寒轻声问。
虞修远摇头，按下播放键。
雪花屏闪烁几秒后，画面跳出一间纯白的婴儿房。日期显示1998年12月24日。镜头中央是个熟睡的婴儿，胸口贴着电极片，头顶的显示器跳动着声波图案。
"那是...我吗？"祁寒的声音发紧。
虞修远没有回答，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婴儿床的护栏上挂着名牌：R-07。
画面突然晃动，镜头转向门口。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推着另一辆婴儿车进来，胸前的白玫瑰胸针在灯光下闪着冷光。她弯腰检查R-07时，身后的婴儿车名牌清晰可见：Y-01。
"倒回去。"虞修远突然说，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祁寒倒带、暂停、放大。尽管画质模糊，但Y-01婴儿手腕上的住院手环依然可辨：
【虞志明之子】
【出生日期：1998.12.12】
【声带序列：Y-01】
遥控器从虞修远手中滑落，砸在地上迸开电池仓。他站起来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投影仪。机器摔裂的声响中，录像带自动继续播放——
女人抱起Y-01婴儿，将一个小型传感器贴在婴儿喉部。婴儿哭闹起来，但奇怪的是没有声音发出，只有显示器上的声波剧烈震荡。
"他们在...抑制他的哭声？"祁寒感到一阵反胃。
画面切换至另一段录像，日期显示1999年1月。这次是两个婴儿并排躺在特制婴儿床里，中间的设备显示两条声波逐渐同步。画外音是个男声："R-07与Y-01首次共振实验成功。下一步植入长期监测器..."
虞修远突然冲向角落的纸箱，疯狂翻找。他拽出一本标着"Y系列"的文件夹，里面掉出一沓照片——全是不同年龄的虞修远。最早的一张是他五岁生日派对，照片背面写着："Y-01自然成长观察样本-声带发育阶段3"。
"修远..."祁寒想去拉他的手，却被躲开。
虞修远抓起车钥匙冲出地下室。祁寒匆忙捡起几张关键照片跟上，在门口差点撞上闻声而来的Lina。
"怎么了？"Lina拦住他。
祁寒只是将Y-01婴儿车照片塞给她，然后追了出去。后视镜里，他看到Lina的表情从困惑变成震惊。
虞家的灯还亮着。虞修远没等车库门完全升起就钻进去，差点被自动门夹到肩膀。祁寒跟着跑进客厅时，已经听到书房传来的怒吼。
"解释！"虞修远将照片摔在书桌上，"这是什么？！"
虞志明从文件中抬头，眼镜后的眼睛在看到照片的瞬间睁大。他伸手去拿，但虞修远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我是Y-01？你的'实验品'？！"
"修远...事情不是..."
"那是什么？！"虞修远扯开父亲的衬衫，纽扣崩飞的声音像枪响，"这个也是巧合吗？！"
在虞志明锁骨下方，一个玫瑰形状的烙印清晰可见，与实验室照片里那些研究员身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空气凝固了。虞志明缓缓站起身，颤抖的手指解开袖扣，将左臂内侧展示给儿子——那里有个已经模糊的条形码纹身：CYB-Y-01。
"我用了二十年..."虞志明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试图摧毁自己参与创造的怪物。"
祁寒站在门口，手中的照片散落一地。最新飘落的那张上，年轻的虞志明穿着白大褂站在实验室里，身旁是抱着婴儿的李秀兰，两人中间是戴着白玫瑰胸针的女人。
女子监狱的熄灯铃响起。
林嘉雯躺在窄床上，将纳米芯片贴在眼皮内侧。视网膜上投射的画面正是虞家书房的混乱场景。当虞志明展示条形码时，她嘴角勾起诡异的微笑。
"傻孩子..."她轻声呢喃，手指抚摸投影中幼年虞修远的脸，"妈妈的小实验品长大了..."
芯片电量耗尽前的最后一帧，是祁寒捡起那张三人合影的特写。林嘉雯满意地闭上眼睛，将芯片嚼碎吞下。
虞家书房陷入死寂。虞志明颓然坐进扶手椅，将脸埋进双手："1989年，我博士毕业后加入周永彬的声学研究组。最初只是普通的语音识别项目，直到..."
"直到什么？"虞修远冰冷地问。
"直到'园丁'加入。"虞志明抬起头，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恐惧，"她提出声波可以直接作用于人类神经系统的理论，并说服投资人成立CYB研究所。1995年，我们开始秘密人体实验。"
他指向照片中戴白玫瑰胸针的女人："没人知道她的真名，所有人都只称呼她'园丁'。她认为可以通过基因筛选和声波 conditioning 培养出完美的'活体武器'——能够用特定频率影响他人思维的声音载体。"
祁寒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调出李秀兰病房的照片放大："我妈手腕上也有玫瑰纹身..."
"那不是纹身。"虞志明苦笑，"是实验体标记。R系列是自愿受试者，Y系列是..."他的目光扫过虞修远，"研究员的直系亲属。"
虞修远一拳砸在书架上："所以你把我献祭给这个疯女人？！"
"不！"虞志明猛地站起，"我根本不知道他们取了我的精子样本！直到你出生后三个月，'园丁'才展示给我看...那时我已经在暗中收集证据准备举报了。"
他拉开书桌最底层的抽屉，取出一支老式钢笔——正是之前那个频率发生器。紫外线灯照射下，笔身上显现出与实验室徽章相同的CYB标记。
"这支笔不仅能发出干扰频率..."虞志明拆开笔身，露出里面的微型储存器，"还记录了我收集的所有证据。1999年实验室爆炸不是意外，是我和祁寒父亲策划的...但我们低估了'园丁'的后手。"
祁寒突然插话："我妈知道这些吗？"
"她只知道部分。"虞志明叹息，"李秀兰是早期最成功的R系列，她的声带能天然产生特殊频率。'园丁'想用她的基因创造更完美的下一代...也就是你，祁寒。"
这个信息像炸弹般在房间里爆开。祁寒跌坐在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摸着喉咙："所以我不是...自然出生的？"
"不，你是李秀兰和丈夫自然孕育的孩子。"虞志明摇头，"但'园丁'在你出生后立即介入，通过定期'体检'在你的声带发育关键期进行声波干预。"
虞修远突然抓住关键点："录像带里的女人是谁？推Y-01婴儿车的那个？"
虞志明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那是林嘉雯的母亲...也是'园丁'最得力的助手。"
祁寒和虞修远同时僵住。所有碎片突然拼合成一幅恐怖的图画：林嘉雯从小在实验室长大，成年后继承母亲的工作，而他们俩从出生起就是被精心培育的实验品...
刺耳的铃声突然打破沉默。祁寒接起电话，脸色瞬间惨白："什么？！好，马上到！"
"怎么了？"虞修远问。
"我妈出事了。"祁寒抓起外套，"她抓破了自己的手腕纹身...医生说皮肤下有金属异物。"
圣心康复中心乱成一团。李秀兰的病房外围着医护人员，透过玻璃窗能看到她正在病床上剧烈挣扎，几个护士按着她的手臂。鲜血溅在雪白的床单上，形成诡异的玫瑰图案。
主治医师拦住冲过来的祁寒："她突然发作，一直喊'把它拿出来'，然后就用指甲撕扯手腕..."
"什么金属异物？"虞修远问。
"还不确定。"医生调出刚拍的X光片，"皮下约2毫米处有个微型装置，形状像..."
"像声波发射器。"Lina突然出现，手里拿着便携扫描仪，"频率与祁寒的天然声波一致。这可能是他们一直能追踪到你们的原因。"
祁寒如遭雷击："所以每次我唱歌...就相当于发了定位信号？"
"更糟。"Lina将扫描结果投影到墙上，"这个装置会与特定频率共振。如果有人想...他们可以远程激活它，造成剧烈疼痛甚至声带损伤。"
病房里传来李秀兰撕心裂肺的尖叫："拿出来！求求你们！它在发烫！"
祁寒冲进病房，抓住母亲鲜血淋漓的手腕。果然，皮肤下的微型装置正在发红发热，像一块烧红的炭。
"什么频率激活的它？"虞修远厉声问。
Lina快速分析数据："不是声波...是电磁信号。附近有人在远程控制！"
虞修远立刻掏出父亲的钢笔，调到最大功率对准李秀兰的手腕。反向频率干扰起了作用——装置的红光逐渐暗淡，李秀兰的挣扎也减弱下来。
"暂时抑制了。"Lina检查后说，"但需要手术取出。"
祁寒跪在母亲床前，看着她手腕上血肉模糊的玫瑰"纹身"。这个标记跟随了她二十多年，像个诅咒般将两代人拖入噩梦。而现在，它终于露出了真面目——一个冰冷的追踪器。
"修远..."祁寒转向门口，却发现虞修远不见了。
走廊尽头，虞修远正对着电话低吼："你早就知道对不对？那个纹身是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它可能是..."
电话那头的虞志明沉默了几秒，然后说了什么，让虞修远的表情从愤怒变成震惊。
"你说什么？重复一遍！"他握电话的手指关节发白，"她戴着什么？"
挂断电话后，虞修远靠在墙上，脸色比医院的墙壁还要苍白。祁寒跑过来时，他机械地重复父亲的话：
"'园丁'戴着一块古董怀表...表盖上刻着'给L，永恒的爱'。"
祁寒皱眉："这有什么..."
"林嘉雯入狱时。"虞修远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没收的物品清单里...有一模一样的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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