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咒术界不像你想的那么单纯,你还是不要……”
“妈妈~没事的~你女儿可已经是一级咒术师了,我有预感我会成为特级!”
“不,雪,你要知道,光有实力是不行的。”
“我当然知道,但是妈妈,我还有我的朋友们啊!我们可是最强!相信我!”
“……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好吗?”
“当然,我可舍不得离你而去。”
母亲的眼眸是更深的翡翠绿,像最上等的帝王翡翠,深邃、温润,是土师雪最喜欢的颜色,仿佛能包容世间一切。母亲的怀抱是温暖而坚实的港湾,带着阳光晒过衣物的干净气息和一丝淡淡的、令人安心的药草香。土师雪像只归巢的雏鸟,满足地喟叹一声,将脸深深埋进那柔软的怀抱里,汲取着让人眷恋的温度和安全感。她甚至能感觉到母亲轻柔的呼吸拂过她的发顶,那规律的心跳声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催眠曲。她只想永远停留在这个瞬间……
世界骤然扭曲、崩塌!
刺鼻的、令人作呕的焦糊味猛地灌入鼻腔,取代了那令人安心的药草香。温暖的怀抱瞬间变得冰冷刺骨!
土师雪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再也不是母亲温柔的颈项,而是——地狱。
冲天而起的火焰贪婪地舔舐着熟悉的回廊和梁柱,发出噼啪的爆裂嘶吼,将夜空染成一片狰狞的橘红。浓烟滚滚,遮蔽了视线,灼热的气浪扭曲了空气。曾经温馨的家园在眼前疯狂地燃烧、坍塌!
“妈妈——!!” 撕心裂肺的尖叫冲破喉咙,带着血沫的味道。她像疯了一样,不顾一切地冲进火海,灼热的气流灼烧着她的皮肤,浓烟呛得她几乎窒息。咒力本能地在她周身涌动,形成薄弱的防护,却挡不住那深入骨髓的恐惧。
“妈妈!你在哪里?回答我!” 她一边咳嗽,一边嘶喊着,在浓烟和火焰中跌跌撞撞地搜寻。倒塌的家具、燃烧的帷幕、碎裂的器物……一切都化作了阻碍和威胁。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炸开。
找到了!
在一处相对空旷、尚未被火焰完全吞噬的角落,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母亲静静地侧卧在那里,姿态甚至带着一丝她记忆中的优雅。那身土师雪最喜欢的、绣着精致竹纹的墨绿色和服,此刻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目。
“妈妈!” 土师雪连滚带爬地扑过去,颤抖的手用力抓住母亲冰冷僵硬的手臂,想要将她拽起来,想要唤醒她,“妈妈!快醒醒!我们离开这里!”
然而,入手的感觉是彻骨的冰凉。
那冰凉的触感,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冻结了土师雪的血液,穿透了咒力的防护,直抵灵魂深处!明明周围的空气被火焰烘烤得滚烫,脚下的地板散发着灼人的热量,浓烟裹挟着高温将她包围……但母亲的身体,却像一块万载寒冰,散发着拒绝一切生机的死寂。
“不……不……妈妈……” 土师雪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像冰冷的巨手扼住了她的喉咙。她不顾一切地将母亲的身体翻转过来——
那张她无比眷恋的、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脸庞,此刻一片死灰。那双深邃美丽的翡翠绿眼眸,永远地闭上了,长长的睫毛覆盖着,再无一丝光彩。母亲的嘴角甚至没有痛苦,只有一种凝固的、令人心碎的平静。一道极其细微、却带着诡异咒力残秽的伤口,隐藏在凌乱发丝下的颈侧,无声地诉说着真相——这不是火灾的意外,是谋杀,是被诅咒师精准地、冷酷地夺去了生命!
“妈妈……你醒醒……你看看我……我是小雪啊……” 土师雪徒劳地摇晃着母亲冰冷僵硬的身体,声音嘶哑破碎,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瞬间被周围炽热的空气蒸干。她一遍遍地呼喊着,声音淹没在火焰的咆哮中,得不到任何回应。怀中母亲身体的冰冷,与周遭炼狱般的炽热,形成了最残酷、最撕裂的对比。
极致的寒意从母亲冰冷的身体蔓延到她的指尖,再顺着血液流遍四肢百骸,冻结了她的心脏,她的思维,她的灵魂。即使身处火海中心,被灼热的气浪包围,她也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那深入骨髓、仿佛要将她灵魂都冻裂的冰冷绝望。世界失去了声音,只剩下火焰燃烧的轰鸣和自己心脏在冰层下微弱、濒死的跳动声。
“为什么……醒醒啊……” 她将额头抵在母亲冰凉的脸颊上,仿佛想用自己的温度去暖热那早已消散的生命,却只换来更深的、刺骨的寒。所有的力量,所有的骄傲,所有关于“最强”的信念,都在母亲冰冷的身体前,碎成了齑粉。她紧紧抱着那唯一的、冰冷的依靠,在燃烧的家园废墟中心,蜷缩成一个被世界遗弃的、瑟瑟发抖的冰雕。
她紧紧抱着那唯一的、冰冷的依靠,在燃烧的家园废墟中心,蜷缩成一个被世界遗弃的、瑟瑟发抖的冰雕。母亲身上墨绿和服的触感冰冷而僵硬,烙印在她滚烫的皮肤上,带来蚀骨的寒……
“呃……!”
一声压抑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划破了死寂。土师雪猛地从冰冷的睡袋中弹坐起来!
冷汗浸透了她身上单薄的白色吊带睡裙,丝绸布料紧贴着剧烈起伏的冰冷肌肤,勾勒出她纤细却因噩梦而紧绷颤抖的轮廓。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棂,惨白地洒在她身上,将那身纯白映照得如同裹尸布,与她梦中母亲冰冷的身体颜色重叠。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胸腔里那颗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肋骨,仿佛要挣脱牢笼。翡翠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失焦地放大,残留着梦魇中地狱般的火光和……那深入骨髓的冰冷触感。眼前不再是燃烧的废墟,而是神奈川老宅破败、布满灰尘的房梁和墙壁的模糊轮廓,但感官却仿佛还深陷在那场大火里——鼻腔里是浓烟和焦糊味,皮肤上是被火舌舔舐的灼痛,而最深的寒意,则来自灵魂深处,来自梦中紧抱母亲时那具身体传递过来的、冻结一切的死亡冰冷。
“呼……呼……”她试图平复呼吸,双手死死抓住睡裙单薄的肩带,指关节用力到发白。冰冷的汗水顺着鬓角和锁骨滑落,滴在同样冰冷的皮肤上,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明明是初夏的夜晚,她却感觉如坠冰窟,牙齿都在微微打颤。她的痛苦几乎要将她淹没。她下意识地抬手,用力按住自己冰冷汗湿的胸口,那里是她理想中的自己——“未来”沉睡的地方。但此刻,那里一片死寂,感受不到丝毫回应的暖意,只有一片空洞的冰凉,和她梦中母亲的体温一样。
“冷静……土师雪……冷静……”她闭上眼,在心中对自己低吼,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她开始尝试调动咒力,不是为了攻击或防御,仅仅是为了驱散那萦绕不散的冰冷幻觉。微弱的咒力光芒在她指尖和周身若隐若现,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抵抗着内外交迫的寒意。
她将所有的意志力集中在控制呼吸上。吸气,冰冷的空气带着灰尘的味道灌入肺部;呼气,试图将梦魇的残影和隔壁的痛苦一同排出。冷汗依旧不停地渗出,浸湿了白色的睡裙,让她感到黏腻而狼狈。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更久。她急促的呼吸终于稍稍平复下来,身体的颤抖也减弱了一些,但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和疲惫感,却如同附骨之疽,挥之不去。她缓缓松开紧抓着肩带的手,指尖冰凉。
土师雪疲惫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白色的睡裙在月光下像一片凄凉的帆。她望着破败天花板上的阴影,翡翠色的眼眸里,白日那层刻意维持的冰封温润早已消失殆尽,只剩下梦魇残留的惊悸、深不见底的疲惫,以及对自身和隔壁那颗破碎心灵的……一种近乎麻木的悲凉。
“要像妈妈一样坚强才行……” 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一丝不容动摇的决绝。她拢紧了身上那件被冷汗浸透、如同第二层冰冷皮肤的白色睡裙,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的盔甲。
阳光灼热地唤醒了她。昨夜的冰冷在日光下褪去,但疲惫沉甸甸地压着。她低头看了看皱巴巴、沾着汗渍的白色睡裙,又环顾布满灰尘蛛网的破败房间,轻轻叹了口气。
行动是唯一的解药。
她迅速换上深色耐磨的运动服,黑发用竹纹发带利落束起。
没用咒力,只有一双手和行李箱里翻出的裁纸刀。她弯下腰,一刀一刀割断庭院里半人高的坚韧杂草。汗水很快浸湿鬓角和后背,草叶在手臂上划出细小红痕。阳光灼烤着皮肤,带来真实的、活着的热度,驱散噩梦的寒气。割下的杂草在院角堆成了小山。
回到室内,她找到一把几乎散架的旧扫帚。扫帚挥过,灰尘如浓烟般滚滚而起。她只用袖子掩住口鼻,眯着眼,一遍遍清扫,直到露出原本的地板颜色,虽然老旧,但总算干净。破旧的抹布蘸着珍贵的桶装水,反复擦拭仅存的、尚能使用的旧桌椅和窗台。
彻底朽坏的家具残骸沉重无比,虽然作为咒术师体力远超常人,但来来回回的奔波还是消耗了她不少体力。
一个上午在汗水和灰尘中过去。土师雪坐在刚擦净的廊下,喝着水,啃着便利店饭团。看着清理出的庭院一角,阳光照在重见天日的山茶树叶上,绿意盎然。一丝微弱的成就感,压过了疲惫。
“第一步,站稳了。”她低语,嘴角有了一丝真实的、疲惫的弧度。
下午任务更艰巨。
找到锈死的水管接口。土师雪跑去五金店买了扳手、管道疏通剂和一大卷生料带。回来便和锈蚀的水龙头搏斗。汗水混着铁锈蹭在脸上。终于,“咔”一声闷响,锈死的龙头松动,再经过反复的疏通和密封,浑浊的水流带着铁锈味喷涌而出!她迅速躲开,看着水流,长长舒了口气。水有了!虽然还要大量放水沉淀。
破碎的窗户是夜晚的威胁。她买来锤子、钉子和厚实的防水布(暂时买不起新玻璃)。爬上爬下,用木板和钉子将窗洞封死,再钉上防水布挡风遮雨。锤子不小心砸到手指,她只是甩甩手,皱着眉继续敲打。
傍晚,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去了稍远的折扣店。回来时,扛着简易折叠床、被褥、一盏充电台灯、一个小电炉和基础厨具。虽然简陋至极,却是生活的骨架。
夜幕再次降临,老宅的景象已截然不同。
庭院清出一片空地。主屋一间和室被彻底打扫,窗户封得严严实实。房间里,折叠床铺着干净被褥,充电台灯散发着暖黄的光。小电炉上煮着速食汤,食物的香气第一次盖过了老宅的陈腐。门口放着接满清水的桶,连接着刚刚通开、还在哗哗放水冲净的水管。
土师雪换了干净的家居服,坐在小凳上,慢慢喝着热汤。暖流从胃部扩散,驱散着最后一丝寒意。环顾这个亲手从废墟中“抢”回来的、简陋却有序的小空间,心头沉重的阴霾似乎被撬开了一丝缝。
翡翠色的眼眸映着台灯的光,疲惫依旧,却多了点微弱的光亮。她放下碗,声音清晰平静:
“明天,得去找份工作了。” 盘缠所剩不多,终究要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