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窗上的树影晃了三晃,颜兮指尖的蛋糕刀在奶油上划拉出歪歪扭扭的弧线。她第三次瞧见傅秋准把校服袖子撸到手肘,露出那道从初二打架就留下的淡疤——前两次,这道疤最后都被鲜血浸得透透的。
“兮兮发啥呆呢?”傅秋准的笔杆敲在她课本上,阳光把金色绒毛样的影子投在他睫毛上,“这导数题我都会解啦,你居然还卡这儿?”他故意把“都”字咬得重重的,就像小时候偷喝她汽水时那副无赖样儿。
颜兮垂着眼睛盯着草稿纸,墨迹被她指尖洇出了小块阴影。第一次重生的时候,她觉得避开那场暴雨就能改写结局,可在他替自己挡住失控货车时,她看见他瞳孔里倒映着自己那张惊恐的脸。第二次她狠心转学了,可在高考放榜那天接到医院电话,他捧着两本志愿填报指南倒在急诊走廊,胃里还攒着没送出去的胃药——原来他偷偷查了自己所有模拟考的学校。
“阿准,”她忽然开口,声音如同泡在冰水里的丝绸,“毕业后想去哪儿呀?”
少年转笔的动作顿了顿,阳光在他侧脸上流淌出柔和的线条:“那肯定是你想去的地方呗。”这话和前两次一模一样,却让颜兮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她想起第二次重生的末尾,他在ICU里躺着,喉管插着管子还在比划“一起去北京”的手势,心电监护仪的绿光一下一下割碎她的心。
毕业礼那天,礼堂穹顶的吊扇搅动着闷热的空气。颜兮站在他课桌前,蛋糕盒上的缎带把手指勒得红红的。奶油里掺着从旧书店淘来的古籍里记载的“忘忧散”,听说能让人忘掉最执念的人和事——前两次她试过逃离、试过冷漠,却忘了最锋利的刀该捅向回忆本身。
“张嘴。”她用小勺舀起蛋糕,声音轻得就像在哄孩子午睡。傅秋准挑眉张嘴时,她看见他后槽牙上的龋齿——那是他们初二躲在操场角落分吃巧克力留下的印记。
毒发的一瞬间,他抓住她手腕的力道就像灼热的铁钳。“为啥……”他嘴角的血滴在她校服袖口,晕出暗红的花,“明明前两次……你也哭着喂我吃药……”
颜兮全身的血瞬间凝住了。蛋糕刀当啷掉在地上,在安静的教室里激起回音。她这才察觉,他抓着她的手背上,不知何时多了道新鲜的刀伤——形状竟然和她第一次重生时,为了推开他被钢筋划开的伤口一模一样。
“第三次啦,”傅秋准突然笑起来,血沫混着笑声抖落在她手背上,“你总以为只有你能看见重置的倒计时……”他从校服内袋掏出皱巴巴的笔记本,泛黄的纸页上反复写着同一行字:“颜兮,这次换我来选忘记。”
窗外的香樟树突然沙沙作响,六月的风裹着毕业礼的嘈杂涌进教室。颜兮哆嗦着翻开笔记本,发现每一页落款日期都停在他们死亡的那一天——原来在她看不见的角落,他已经用刀片在手腕刻下第三道重生的记号。
“阿准……”她的泪砸在他手背上,和血混在一起,“我们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
少年用沾血的指尖给她抹眼泪,阳光穿过他逐渐透明的指尖,在她瞳孔里碎成星光:“这次……就当我们没认识过吧。”他的声音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却在消失前轻轻吻了吻她颤抖的眉心,“但颜兮,下一次……换你来找我好不好?”
当他整个人彻底融入阳光时,颜兮终于看到课桌抽屉深处闪着微光——那是前两次重生时,她偷偷藏起的、他准备了三年却始终没送出去的求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