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西识猛然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将榭未世轻轻推开。他低垂着头,一言不发,仿佛连空气都因他的沉默而变得凝滞。这样的举动早已成为他逃避的惯用方式。榭未世望着他的模样,眼底悄然滑过一抹悲伤,那情绪如同细碎的涟漪,在她眸中荡漾开来。两人相对无言,唯有沉默在彼此之间蔓延,像一道无形的墙,隔开了所有可能的话语。
黎渊凊缓缓松开捂住相榠嘴巴的手,目光中悄然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嫌恶。他的脸色在瞬息间阴沉下来,却仍压着情绪,用一种克制而隐忍的语调低低开口。
黎渊凊打扰两位了,我想还是快点开始吧,明天要早点去园艺,希望还请谅解。
两人终于在同一瞬间回过神来,而榭未世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如同微风拂过般轻柔地响起。
榭未世是我的问题,渊凊同学没有做出什么,请不要怪罪自己。
相榠小渊凊不愧是成熟的大人风范,自然而然就把场圆回来了,我们还是和幼稚学生一样完全没变,未免太神奇了。
相榠的脸上洋溢着阳光般的热情,他兴高采烈地诉说着,每一个字句都仿佛带着温暖与活力,令人不禁被他的情绪所感染。
黎渊凊与相榠自幼一同长大,十多年的交情如同藤蔓般纠缠生长。相榠大一岁,总爱仗着这微不足道的年龄差,一口一句用“小”字唤着黎渊凊。然而,在以前的某个高中午后,黎渊凊正因手握学生会长发言权而显得格外严谨,可他忍无可忍相榠那不绝于耳的聒噪,竟直接将一本厚厚的大书塞进了相榠嘴里。尽管如此,他们的身高却始终保持着微妙的一致:黎渊凊比相榠略高些许,而相榠的额头恰好停留在黎渊凊视线平齐的位置——岁月流转,这距离也从未改变。
黎渊凊相榠少爷,现在是主持人的发言权,我们作为观众要时刻保持安静。
黎渊凊眉眼间满是压不住的笑意,却又强自隐忍着,带着几分耐性,向相榠细细解释起来。
相榠双眼骤然瞪大,愣神的情绪毫无遮掩地浮现在脸上,仿佛所有的惊讶都被定格在这一刻。片刻之后,他才无奈地开口,声音里夹杂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相榠好吧,我闭嘴。
榭未世不怪相榠,是我没说清楚。我没什么话可说的,大家尽情一起好吃好玩就好。
楚厄那……开始吧?
楚厄静静地坐在一旁,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如同一潭深邃的湖水,波澜不惊。
榭未世好的,开始!
榭未世还不忘轻轻扯了扯黔西识的衣角,那细微的动作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切与依赖,似是在无声地寻求某种回应。
黔西识耶……!祝榭未世24岁生日快乐。
黔西识强行让气氛缓和下来,率先开口说了一句话。
楚厄生日快乐,虽然已经说过了,但不影响再说一遍。
相榠小榭生日快乐!
黎渊凊生日快乐榭少爷。
三人几乎同时开口,语气与自身的氛围各不相同。
生日会结束后,其他三人早已散去,唯独黔西识仍站在路边,眉头微皱,显得有些烦躁。夜风轻拂,他的身影在路灯下显得略带几分孤寂。榭未世注意到了这一幕,缓步上前,声音温润地问:
榭未世还没打到车吗?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家?你给了我地址,我却一直没有想起要提供我的地址。
黔西识呃……嗯……
榭未世我之前不住在这里的,后来还是想和你稍稍近一点,打算在这里买房,但因为哥哥他们最开始是不同意独自在这里住的,所以后来虽然同意住在这里,他们也在这附近买房住下了。
榭未世……这里已经是范围内了,哥哥他们既要时不时往原来的地方回去,时不时担心我的安全而回来。
黔西识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立刻回应,内心的挣扎如同翻涌的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片刻后,他猛然开口,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复杂情绪。
黔西识我……你就当我被你邀请时发消息脑子进水了吧。
榭未世什么?
黔西识最开始……我……是想来的,但发出后就后悔了,脑子里跟在打架似的,没有细想……直到发出后就开始后悔。
黔西识是想来……见一面,但……又不自觉退缩。
榭未世凝神细听黔西识的话语,心中竟无半分涟漪,亦无丝毫负面情绪泛起。他唇角微扬,笑意如春风拂面般自然流露,随即轻声说:
榭未世你想见我,对吧?可挣扎着还是不想来,但最后还是来了。这说明你在自己的选择中最后获胜了,来见我了,那么就没有两项选择,只有属于自己的一项选择。
黔西识可以……这么理解吧。我害怕的事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多。
黔西识我和烂人真的没有多少区别,一点值得的地方都没有。
黔西识的话语渐渐变得低沉,神情中透出一抹难以掩饰的黯然,每一句话都承载着内心深处的不自信。他垂下眼帘,似乎不敢直视对方的反应,像是在等待某种审判般的回应。然而,榭未世却只是淡然地迎上他的目光,用一种笃定而温和的语气回应了他的困扰。
榭未世不想了,送你回家吧。我的车停在后院里,很快就能到,而我的车在行驶时像我一样,即使速度不是一秒就到,但行驶的目的地是能到达的,它会去追逐目的地,我也一样的。
榭未世拉起他的手,径直往后院走去。他边走边笑,话语如同涓涓细流般倾泻而出。黔西识被他拉着,脚步踉跄,几乎难以站稳。然而,那些话语却像一阵温暖的春风,轻轻拂过黔西识的心田,短暂地驱散了心底的阴霾。真正触动他的,是榭未世那毫不动摇、永不言弃的坚定信念,无论前路多么艰险……
两人踏入后院,一辆新款豪车赫然映入眼帘。那是黔西识曾经在网上偶然见过的车型,价格高得令人咋舌。他下意识地心头一紧,心中涌起一阵酸涩,既羡慕又感慨——那种触不可及的奢华生活,离他太过遥远。而今,竟能亲眼见到,甚至有机会靠近这辆车,已是他从未敢奢望的事。
黔西识这豪车……羡慕不来啊。
榭未世可以借给西识开。
黔西识算了吧……我连驾照都没有……
榭未世没关系……
榭未世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声音不由得低了几分,带着些许懊恼与谨慎。
街道上的灯光在窗外忽明忽暗地闪烁,榭未世与黔西识坐在车里。榭未世的车技称不上娴熟,但也并非全然糟糕,只是坐他的车总让人有种微妙的晕眩感,像是置身于颠簸的船上。黔西识紧抓着座椅边缘,眉头微皱,忍不住怀疑这哪里是普通的街区,分明像是误入了某处山路十八弯,不然怎么会如此令人头晕目眩?面对这样的窘境,榭未世露出一抹尴尬的笑容,声音带着几分歉意说:
榭未世啊哈哈……抱歉,我还是打开自动驾驶吧。
榭未世启动了自动驾驶模式,车身瞬间变得平稳起来。
黔西识……你为什么有驾照还不怎么会开车啊?
榭未世不是啦……是因为我喜欢这样的开车方式。
榭未世说来惭愧,我哥哥他们自从坐了一次我开的车,就再也不坐了,而对我来说却刚刚好。
黔西识原来是这样吗……
两人似乎都找不到话题可聊,便觉无言以对,气氛渐渐凝滞。
黔西识那朵鸢尾花……看似很新鲜,是刚摘不久的吗?
榭未世嗯……是我一点私心,今天现买下最好看的一朵,特意保存的很好。
榭未世双手紧了紧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脸颊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他轻轻抿了抿唇,说。
黔西识谢、谢谢了。
榭未世不客气。我还想说有缘呐,西识送鸢尾花手链,我送鸢尾花……
黔西识这个称呼……还是听着有些不习惯,基本上没人这么叫过我。
榭未世我叫呀。西识。
黔西识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榭未世轻笑出声,那笑声在静谧的夜色中宛若一缕轻烟,袅袅升起,又悄然散开。黔西识挠了挠头,动作间带着几分憨然与无措。
车辆如流水般在街道上穿梭不息,最终停在了一所公寓楼下。
黔西识早点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榭未世我能在你家住一晚吗?我一个人害怕。
黔西识我是烂人,不是智障……你的套路还是太儿童了。
黔西识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一丝恼怒悄然爬上心头。
榭未世听后,心情不由得低落下来,一抹忧伤悄然浮上心头。他并非怀揣着什么复杂的念头去套路黔西识,仅仅只是单纯地渴望能与黔西识多一些相处的时光罢了。
黔西识我得走了。
榭未世我能再抱抱你吗?
黔西识……可以。
榭未世缓步走向黔西识,双手不由自主地紧紧环住对方。黔西识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沉默得像一座雕像。他心中想着,这拥抱不过是短暂的慰藉,片刻之后便会结束。然而,就在他以为榭未世即将松开时,却感到脸颊上轻轻一触,温热的唇印在那一瞬落下。
他震惊得无以复加,从未料想到这段剧情竟会如此展开。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榭未世的唇,温热中夹杂着榭未世对黔西识那份难以言喻的温柔。那一瞬间,时间都为之停滞,唯有那股暖意还在脸颊上。
黔西识我靠!!智障“儿童”!你脑子有病啊!抱是抱,吻是吻啊!要是被你家里人盯上死的人可是我啊——
黔西识急忙后退数步,指尖直指榭未世,声音陡然拔高,似要将胸中的惊愕与不安尽数倾泻而出。
榭未世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一时冲动。可我的家人也没在这里呀……不可能盯上你的。
黔西识你是不知道!那种像霸道总裁的小说文里总是会考虑自己家人的安全,而喜欢在自己的家人身上安装像监控一样的东西,这样就可以无时无刻知道自己的家人在哪里。这说好听点觉得还行,说难听点就是害人的工具啊!到时候他们就会疯狂扒我的隐私信息,还有开户,把我当粗气球一样折腾我,然后才好借此干掉我!
榭未世好、好吧……我回去了,再见。
榭未世一脸茫然,似乎未能完全理解对方话语中的深意。在简短地告别之后,他没有多做停留,转身迈步上了车。车门轻响关合,他的身影也随之隐没在车内。
黔西识再见……儿童。
黔西识在心底狠狠咒骂着自己的无能,他紧握双拳,指节泛白。他向榭未世告别,那一声再见,却如同羽毛般轻飘无力。曾经的机会一次次浮现眼前,而他却每次都选择了退缩,最终只能任由它们化作无法挽回的悔恨。声音出口时,已不复最初的坚定,反而虚弱得像风中摇曳的残烛,带着几分颓然与无奈。
榭未世再见,西识。
榭未世的话语如同春风般轻柔,每一个字都饱含着对黔西识的深切关怀。他将自己所有的温柔都倾注在黔西识身边,那份细腻的情感仿佛能融化世间的一切冰冷。然而,心底深处那抹无法抗拒的无奈正悄然蔓延,他知道,此刻的自己已不得不选择离开。
黔西识咬了咬牙,手刚抬起到一半便迟疑地停在了半空,终究还是缓缓收回。他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榭未世渐行渐远的背影,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像是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却无法化作一声呼唤留住那道身影。
黔西识儿童,你的家人不会同意的……
他深知,有些事情并非仅凭单纯的喜欢就能够解决。单纯的喜欢只会让人沉浸于寻找爱他的理由,却远不及外人的支持那般简单直接。甚至,远比想象中更为复杂的是,身边的亲人是否能够认同这样的感情。
榭未世是成长了许多,但感情的事,他终究还是想得过于纯真了。
榭未世回到房间,目光落在那瓶蓝色鸢尾花上。他轻轻关上门,缓步走到花束前,指尖微微颤抖地触碰着柔软的花瓣。忧伤如潮水般漫过心头,却在这细腻的抚摸中渐渐退去。一抹浅淡的笑容浮现在他唇角,这些静默的花朵带着某种无声的力量,将他内心的阴霾悄然驱散了些许。
手机屏幕亮起,一条信息映入眼帘,他抬手解锁,发现是榭江零发来的消息。
榭江零睡了吗?
榭未世没有。
榭江零那快睡。
榭未世好。
仅仅几条简短的信息,榭未世便已能清晰地勾勒出他此刻的神情——那副扶额轻叹的模样,透着一股既无奈又隐忍的疲惫,又头疼得紧,却仍竭力维持着耐心。这种表情,他经常能看见。
榭江零……不问问我什么吗?
榭未世什么?
榭江零……算了。
晚些时候,榭未世洗浴完毕,缓缓走出浴室,水汽氤氲间,他随意擦了擦湿漉的发梢,而后坐在床边。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映入眼帘的是榭江零新发来的信息,微弱的光芒在昏暗房间里显得格外醒目。
榭江零你哥哥精神不太好。
榭江零发来了一段视频,画面中,榭楹蓝如同恐怖片里走出的幽灵一般,手捧着一只古老的音乐盒,坐在客厅的昏暗光线里轻轻地哼唱着旋律。那歌声与盒子发出的音符交织在一起,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带着几分诡异又迷离的气息。
榭江零我去看他时,我的手臂被咬出血了。
榭未世现在好些了吗?
榭江零现在好些了,他还说你不要总是拿手机文字交流。
榭未世神秘……不敢……
榭江零人造机器。正常。
榭未世对不起。
榭江零嗯。
两人的对话就此落下帷幕,榭未世怀抱着玩偶,渐渐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