柑橘与松节油

---

清晨六点五十分，林墨站在阳光花园小区门口，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书包带。他提前了十分钟到，因为昨晚根本睡不着——闭上眼全是那个叫陆远航的男生琥珀色的眼睛。

"嘿！"

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林墨整个人弹起来，转头看见陆远航正举着两杯豆浆，杯壁上凝着水珠。他今天穿了校服，白衬衫熨得一丝不苟，领口却故意松开两颗扣子，锁骨在晨光里若隐若现。

"你..."林墨往后退了半步，"不要突然碰我。"

陆远航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把豆浆塞进他手里，"冰的，没加糖。"见林墨不接，又补充道："杯子我洗了三遍，用开水烫过。"

林墨这才接过，指尖小心避开与对方的接触。豆浆确实冰凉，杯套上印着某家高级酒店的logo。

"走吧，校车还有十五分钟到。"陆远航很自然地走在他身侧，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既不会碰到他，又近得能闻到身上淡淡的柑橘香。

林墨偷偷瞥了他一眼。这个人的社交距离把控精准得可怕，明明昨天还莽撞地抓他手腕。

校车上已经坐了不少学生。陆远航刚踏上车，几个男生立刻吹起口哨。

"航哥！这儿！"

"卧槽，这不会是你昨天说的那个..."

陆远航突然猛踹前排座椅，金属撞击声截断了后半句话。他转头对林墨笑笑："坐最后一排？比较安静。"

林墨攥紧豆浆杯，点了点头。走过车厢时，他感觉到无数视线黏在背上，像被蜂蜜裹住的昆虫。

"别理他们。"陆远航压低声音，"都是群傻逼。"

最后一排果然空着。林墨靠窗坐下，把书包抱在胸前当屏障。陆远航却把书包扔到地上，长腿一伸，占了大半个过道。

"喂，"他突然凑过来，"你指甲缝里还有颜料。"

林墨条件反射地蜷起手指。那是昨晚熬夜改画的痕迹，靛蓝色已经渗进甲床，用肥皂搓了三次都没掉。

"我带了洗笔液。"陆远航从裤袋掏出个小瓶子，"专业画材店买的，不伤手。"

林墨盯着那个印着德文标签的玻璃瓶。这种进口洗笔液要两百多块一瓶，他从来只敢买分装。

"不用。"他别过脸看向窗外，"留着你自己用吧。"

陆远航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你干什么——"

"别动。"

沾了液体的化妆棉擦过指甲，冰凉的触感让林墨一颤。那力道很轻，却不容拒绝。靛蓝色渐渐溶解，棉片上晕开一片星空。

"看，干净了。"陆远航松开手，得意地晃了晃脏掉的棉片。

林墨盯着自己苍白的手指。确实很干净，连甲缘的死皮都被修得整整齐齐。

"...谢谢。"

这句道谢轻得几乎听不见。

海城一中的大门气派得像个政府机关。陆远航刚下车就被学生会的人围住，一个戴眼镜的女生硬把文件夹塞进他怀里。

"会长，开学典礼流程需要您签字！"

"新生代表换人了，教务处让您去确认——"

林墨悄悄往旁边挪，却被陆远航一把拽住书包带。

"等着。"他凑到林墨耳边，呼吸扫过颈侧，"我带你去美术楼。"

眼镜女生的目光像刀子般扎过来。林墨挣开他的手，"不用，我认识路。"

"那中午天台见？"

"不..."

"我等你到一点半。"陆远航已经被人群裹挟着后退，眼睛却死死盯着他，"带寿司给你，三文鱼要加wasabi吗？"

没等回答，人潮已经将他们隔开。林墨转身走向美术楼，背后传来女生尖锐的质问："航哥，那是谁啊？"

"关你屁事。"陆远航的声音带着他从未听过的冷意。

美术班的教室弥漫着松节油的味道。林墨刚进门，原本的喧闹声突然低了几度。

"哟，我们的天才回来啦~"

"暑假又拿奖了吧？教授爸爸没给你开小灶？"

林墨沉默地走到角落的座位。画具箱刚打开，就发现调色板被人涂了层白乳胶，已经干涸成半透明的膜。

"谁干的？"他轻声问。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大笑。

"我干的。"后排的寸头男生踢了踢他的椅子腿，"帮你节约颜料啊，天才。"

林墨盯着调色板看了三秒，突然拿起美工刀开始刮。刀片刮擦的刺耳声响彻教室，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乳胶碎屑雪花般飘落。当最后一寸板面被刮干净时，林墨的拇指已经渗出血珠。他舔掉血渍，把刀片往桌上一插。

"下次直接用盐酸，"他抬头对寸头微笑，"效果更好。"

中午十二点四十分，林墨站在天台门口犹豫。

——为什么要来？

——因为讨厌欠人情。他对自己说，只是来还豆浆的钱。

推开门时，陆远航正坐在水箱阴影里玩打火机。火焰在他指间翻飞，映得琥珀色眼瞳像融化的蜜糖。看见林墨，他立刻掐灭火焰。

"就知道你会来。"

"我只是..."

"嘘。"陆远航突然按住他嘴唇，又迅速缩回手，"抱歉，忘了你不喜欢被碰。"

他从保温袋里拿出便当盒，打开是摆成樱花状的三文鱼寿司。

"家里厨师做的，绝对干净。"

林墨没动。

"怕我下毒？"陆远航自己先吃了一个，"看，没死。"

正午的阳光晒得林墨耳根发烫。他最终拿起一个寿司，芥末的辛辣瞬间冲上鼻腔。

"好吃吗？"

"...太辣了。"

陆远航大笑起来，"骗你的，这盒根本没加wasabi。"

风突然变大，吹乱了林墨的刘海。陆远航伸手想帮他拨开，却在半空停住，转而递了包纸巾。

他轻轻拨开了林墨的刘海浅笑道：“就这么吃不得辣，脸都红了～”

林墨低头擦手时，发现陆远航的球鞋上全是脚印，白袜子还沾着红颜料——就像被人故意踩过。（原因就是陆帮林出头，然后染上的）

"他们为什么针对你？"陆远航突然问。

林墨捏紧纸巾，"谁？"

"美术班那些人。"陆远航的眼神变得危险，"需要我帮忙将他们“调走”吗？"

"不用。"林墨站起来，"别多管闲事。"

他转身离开时，听见陆远航轻声说：

"明天还在这里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