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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架砸下去的瞬间,林墨是清醒的。
木框撞击骨头的闷响,寸头男生踉跄着后退,鼻梁上的纱布再次渗出血迹。周围的学生尖叫着散开,有人喊着“叫老师”,但没人敢上前。
林墨站在原地,手指微微发抖,但表情平静。他弯腰捡起被划破的素描本,一页一页地整理好,然后抬头看向寸头。
“再碰我的东西,” 他轻声说,“下次就不是画架了。”
寸头捂着鼻子,眼神惊恐。
林墨转身离开美术室,走廊上的学生自动让出一条路。他的心跳很快,但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另一种更陌生的情绪——**失控的快感**。
直到拐进楼梯间,他才猛地扶住墙,干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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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远航找到他的时候,林墨正坐在废弃器材室的角落里,用美工刀一点点修复被划破的画纸。
“教导处找你。” 陆远航靠在门框上,声音听不出情绪。
林墨没抬头,“他先动的手。”
“我知道。”
“那你还来干什么?”
陆远航走进来,蹲在他面前,伸手想拿那张被割成两半的素描——画上是他在天台抽烟的侧脸。
林墨猛地合上本子。
“别碰。”
陆远航的手停在半空,最终收了回去。他盯着林墨的指尖——那里有一道新鲜的割伤,可能是修画时不小心划到的。
“教导处那边我处理好了,”他说,“寸头不会告状,但你得赔医药费。”
林墨冷笑,“又是用你学生会长的特权?”
“用我爸的捐款。” 陆远航站起身,阴影笼罩下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林墨终于抬头看他。
“别再画我了。”陆远航的声音很轻,“除非你亲口告诉我,为什么画我。”
林墨的呼吸一滞。
“……练习而已。”
“撒谎。”陆远航笑了,“你画别人可不会连睫毛都数清楚。”
器材室陷入沉默,只剩下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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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林墨再也没带素描本去学校。
陆远航也没再提那件事,但他开始频繁地出现在美术室窗外,有时候是路过,有时候只是站着看一会儿,然后离开。
寸头男生请了一周病假,回来后再也没靠近过林墨的座位。
“你威胁他了?”午休时,林墨在天台问陆远航。
陆远航咬着吸管,含糊地应了一声,“算是吧。”
林墨没再追问。他低头吃便当,发现今天的玉子烧被切成小块,边缘焦黄的部分全部去掉了——那是他从来不吃的部分。
“你记得?”他皱眉。
陆远航耸肩,“上次看你挑出来了。”
林墨放下筷子,突然没了胃口。这种被观察、被记住的感觉让他不适,像是被人掀开了一角,窥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别这样。”他说。
“别哪样?”
“别对我这么好。”林墨盯着自己的手指,“我不需要。”
陆远航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
“谁说我是在对你好?” 他凑近,呼吸扫过林墨的耳廓,“我只是在讨好你——就像我讨好我爸,讨好老师,讨好所有人一样。”
林墨猛地推开他。
“恶心。”
陆远航的笑容僵在脸上,但很快又恢复成那种漫不经心的样子。
“是啊,” 他后退一步,“所以离我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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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墨真的开始躲他。
美术室的窗帘永远拉紧,天台的门锁被故意卡住,放学时总是第一个冲出教室。
陆远航也没再追上来。
直到周五的暴雨天,林墨发现自己的储物柜被人撬了——画具完好无损,但调色板上多了一行小字,用钴蓝色颜料写着:
“今晚七点,海边见。”
没有署名,但林墨知道是谁。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最终拿起画笔,在上面打了个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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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中的海边空无一人。
林墨还是来了,撑着伞站在礁石上,看着海浪一次次扑上来又退去。
“我就知道你会来。”
陆远航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淋得透湿,头发贴在额前,像只狼狈的大型犬。
林墨没转身,“什么事?”
“给你这个。”
一本全新的素描本被递到眼前,封皮是深蓝色,和林墨之前用的一模一样。
“不用。” 林墨没接,“我不画了。”
陆远航的手悬在空中,雨水顺着他的手腕滑下来,滴在礁石上。
“因为我说别再画我?”
“因为没意义。”
陆远航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发疼。
“林墨,”他的声音沙哑,“你他妈到底在怕什么?”
雨声很大,几乎盖过了一切。
林墨看着陆远航被雨水打湿的眼睛,那里面的情绪太复杂,他读不懂,也不想懂。
“放手。” 他说。
陆远航没放。
“我数到三。”林墨的声音冷下来,“一。”
陆远航的手指收紧。
“二。”
僵持的几秒钟像是一个世纪。
最终,陆远航松开了手。
“好。”他后退一步,把素描本扔进海里,“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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