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云舒!”
“动用一切力量,深挖皇家药圃!我要知道里面藏了什么鬼!”
“盯死方多病的探子!查清他们的联络网和目的!”
“李神医‘体弱需静养’的消息,到此为止。任何人不得再向外围透露更多!”
李莲花在她下达指令时,眼帘微垂,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他明白她的用意,但更清楚其中潜藏的风险——示弱可能引来更深的探究,而探究的方向,正是他十年来竭力掩埋的过往和如今命悬一线的真相。
一丝难以察觉的凝重掠过他眼底,旋即又归于深潭般的平静。
护法韩云舒领命而去,脚步匆匆,带着田紫惜的指令消失在莲花楼的夜色中。
室内只剩下李莲花与田紫惜相对而坐,药香与烛火的光晕交织,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
李莲花放下手中的茶杯,指腹摩挲着杯沿冰凉的纹路,眸光沉静如水。
“娘子,皇家药圃与金鸳盟牵扯,绝非小事。那药圃位于江南皇家别苑深处,守卫森严,且与安王关联甚密,贸然探查,怕是羊入虎口。”
“安王此举,意在断线索、引祸水。”
田紫惜抬眸,烛火在她眼中跳跃,映出锐利的光:“明知是虎口,也得探。金鸳盟药魔若真与安王勾结,那北境屠村的毒计、顾清风所中之毒,恐怕都有了源头。这颗毒瘤不除,隐渊谷与‘惜时’永无宁日。”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更遑论,当年你师兄单孤刀的旧部,曾有线索指向金鸳盟残党,这其中或许……”
李莲花的指尖微微一顿,垂落的眼帘掩去眸底翻涌的暗潮。
单孤刀——这个名字如同埋在心底的刺,每一次提及都带着血肉模糊的隐痛。当年师兄为护他而死,尸骨无存,而金鸳盟与师兄旧部的关联,像一条隐秘的线,将过往与如今的危机悄然缠绕。
“师兄的事……”李莲花的声音有些低哑,“当年追查无果,或许早已是尘埃。只是如今安王势大,又有金鸳盟助力,我们若轻举妄动……”
提及单孤刀,碧茶之毒被引动,心脉传来刺痛。
田紫惜立刻渡入扬州慢内力。
田紫惜紧握他微凉的手,眼神无比坚定,“为师兄,为北境冤魂,为‘惜时’万千性命,龙潭虎穴,必闯!然安王必有重兵……”
言中未尽,转而说道。
“安王屠村立威,便是要逼我们出手。方多病那边,天机山庄若查到你‘体弱续命’的根由,顺藤摸瓜,迟早会触及你的身份。李相夷三个字,在江湖上掀起的风浪,远比安王更甚。”
李莲花沉默了。
他知道她所言非虚。
十一年前,他是四顾门门主李相夷,剑挑群雄,名动江湖,却也因此中了碧茶之毒,跌落神坛。如今的李莲花,不过是苟延残喘的游医,可一旦身份暴露,引来的何止是安王的追杀,更有江湖各派的觊觎与复仇。
“方多病那小子……”
李莲花忽然转开话题,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天机山庄的少庄主,倒是有几分当年我的影子,莽撞却也赤诚。他若真查到线索,未必是坏事。”
田紫惜挑眉:“你想借天机山庄的手?”
“非借,是引。”
李莲花抬眸,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方则仕老谋深算,安王在北境屠村立威,动的虽是‘惜时’的根基,却断了天机山庄暗中输送流民孤儿的一条隐秘商路(北境至江南的药材运输线亦经此道)。加上玄鹰卫构陷忠良的罪证若曝光,必牵扯朝堂动荡,他岂会坐视?方多病若能将线索引向安王与金鸳盟,未必不能在朝堂与江湖之间,掀起另一股牵制之力。”
他的话音刚落,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异响,如同夜枭掠过。李莲花与田紫惜对视一眼,同时噤声。
墨风的身影如鬼魅般闪入,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公子,夫人,方多病的探子在附近被‘处理’了。动手的人,手法狠辣,似是……玄鹰卫的人。”
田紫惜瞳孔骤缩:“安王动手了?他想灭口,还是想嫁祸?”
李莲花却缓缓摇头,眸光深邃:“不,是警告。警告方多病,也警告我们——他知道我们在查,也知道方多病在查。这是杀鸡儆猴。”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望着沉沉夜色,“安王这是在逼我们现身。”
就在此时,一阵极轻微的笛音随风飘来,清越中带着一丝霸道,如同利刃划破夜空。李莲花的身形猛地一僵,握窗沿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田紫惜亦是神色微变:“这笛声……”
“是他。”李莲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说出一个名字。
“笛飞声。”
田紫惜微愣。
笛飞声——当年与李相夷齐名的魔头,二人曾有过一场惊世骇俗的海战,最终双双消失于东海。李莲花以为此生再难相见,却不想在这偏僻之处,听到了他的笛音。
笛音越来越近,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直抵莲花楼前。一道黑影立于院外树梢,月光勾勒出他冷硬的轮廓,手中之笛泛着森然寒光。
“李相夷,别来无恙?”笛飞声的声音透过窗户传入,带着一丝戏谑,“躲了十年,以为藏在这破楼里,便能瞒天过海?”
李莲花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脸上已恢复了平静,只是眼底深处翻涌的波澜尚未平息:
“阁下认错人了,在下李莲花,不过一介游医。”
“游医?”笛飞声冷笑一声,从树梢跃下,落在院中央,铁笛指向李莲花。
他痴心于武学,并不是什么也不知。
先前还有些猜测,表面惜时是一间普通杂货店,但听闻北境之事,与遍布可见的惜时杂货店,当见到眼前的李相夷,笛飞声便把所有的事都串联在了一起。
虽没证据,但此人是李相夷,便是什么也说得通了,笃定与李相夷有关。
笛飞声对李相夷便是这般盲目,某种意义上,笛飞声猜对了。
“能让安王如此忌惮,能让‘惜时’遍布天下,除了你李相夷,还有谁有这等本事?当年东海一战,你中了碧茶之毒,我以为你早死了,没想到竟躲在这里,娶妻生子,逍遥快活。”
他的目光扫过田紫惜,带着审视:“这位便是你的夫人?倒是有几分煞气,不像个寻常妇人。”
田紫惜上前一步,挡在李莲花身前,眸光冷冽:“阁下究竟是何用意?深夜闯宅,莫非想寻衅滋事?”
笛飞声哈哈一笑,收了铁笛,负手而立:“寻衅?我只是想看看,当年那个不可一世的李相夷,如今成了什么模样。顺便告诉你一声,安王那点把戏,在我眼里不过是小儿科。他想动你,先问过我手中的笛!”
李莲花与田紫惜皆是一怔。
笛飞声与安王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为何突然出手相助?
笛飞声仿佛看穿了他们的疑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别误会,我不是帮你,是看不惯安王那伪君子的做派。更看不惯盟里某些吃里扒外的废物,仗着点微末伎俩,就敢背着我勾结外人,兴风作浪!”
“再说了,你的命,只能由我来取。在我动手之前,谁也不能动你。”
“安王已调重兵围江南。那皇家药圃底下,便是金鸳盟一处废弃据点,如今被叛徒药魔所占,成了他的毒窝。去否??”
铁笛突指李莲花,战意燃烧:“若去,三日后子时,揽月坡见。若不去……”
他嘴角勾起冷酷决绝,“我便自去,清理门户,顺便搅他个天翻地覆。然后……取你李相夷之命,省得你窝囊死在此处,辱没东海一战!”
言罢,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肃杀之气弥漫。
院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李莲花与田紫惜面面相觑。笛飞声的出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千层浪。他带来的消息——金鸳盟老巢在皇家药圃地宫,与田紫惜的判断不谋而合,却也带来了更大的谜团。
“他为什么要帮我们?”田紫惜低声问。
李莲花摇摇头,握住娘子的手,微微摩挲。
“笛飞声此人,行事向来只凭心意。他视我为唯一的对手,我的命,只能由他终结。安王和金鸳盟的叛徒在他眼中,不过是碍事的蝼蚁。告诉我们地宫,清剿叛徒是真,逼我现身与他完成十年前未竟之战,亦是真。”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沉重,“但药圃地宫的消息,极可能是真的。当年师兄单孤刀追查金鸳盟,最后失踪的地点就在江南。师兄他……”
李莲花的声音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碧茶之毒仿佛被这沉重的旧事引动,心脉处传来一阵熟悉的、细微却尖锐的刺痛,他强行压下喉间的异样感。
“师兄为我而死,尸骨无存。师兄的仇,北境的血,顾清风的伤,都指向此地。此仇,不可不报;此地,不可不探。”
田紫惜感受到他情绪的激荡和身体的隐痛,立刻渡去一股温润的扬州慢内力,助他平复翻涌的气血。
她握住他微凉的手,眼神无比坚定:“我明白。无论是为师兄,为北境冤魂,还是为‘惜时’万千性命,这龙潭虎穴,我们都要闯。但,不能硬闯。”她转向影四,声音恢复了谷主的冷静与威仪,迅速下达了深挖药圃、监控方多病探子、封锁李莲花身体状况消息的指令。
影四领命而去。
室内气氛凝重。
李莲花反手握住田紫惜的手:“娘子,笛飞声此来,看似相助,实则是将我们彻底推入风暴中心。药圃之行,必是十面埋伏。”
田紫惜点头:“他既要逼我们,我们便反其道而行之。明面上固守莲花楼,暗遣影一影二为尖刀,先行潜入药圃,摸清地宫虚实。但安王既已知晓我们与隐渊关联,莲花楼与‘惜时’产业必在其严密监控之下。碧波镇钱小二殉职,便是他斩断我们羽翼的警告。接下来,他极可能……”
田紫惜点头,顺势被他拉运在怀里,轻轻靠了下去。
“嗯,看来,我们之后的日子,注定是不平静了。”
狐狸精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凝重,低声呜咽着蹭了蹭李莲花的裤脚。李莲花弯腰,轻轻抚摸着它的头,眼中闪过一丝温柔,随即又被坚定取代。
“传令下去。”
守在外面的十名影卫立时出现在院中,单膝跪地。
李莲花揽着人站了起来,撩了撩她耳边的鬓发,眼神温柔得仿若能滴水,转身看向门口,眼神沉静,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
“银电,朱火,即刻前往江南皇家别苑,探查药圃地宫入口。紫云,联络天机山庄,将金鸳盟与皇家药圃的线索,‘不经意’地透露给方多病。墨风,加强莲花楼防御,准备随时撤离。”
影卫领命,迅速消失在莲花楼院中,整个莲花楼中只有夫妻二人。
李莲花手臂一收,将田紫惜稳稳揽入怀中,抱了起来。
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娘子,三日后必有一战,这几日……便要辛苦些了。”
田紫惜只觉得一股热意倏然窜上脸颊,指尖下意识地揪紧了衣襟。她微微颔首,那抹桃色自颈间悄然晕开,瞬间浸染了双颊,娇艳欲滴。
李莲花凝视着怀中人儿含羞带怯的模样,眸色不觉暗沉如墨,喉结克制地滚动。环着她的臂膀无声收拢,那力道带着不容抗拒的占有,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他抬步便踏上了阶梯,步入了莲花楼内,身后的门扉适时地“咔哒”一声轻合,将急欲追随主人的狐狸精隔绝在外,门板微震,隐约传来几声委屈的呜咽。
旋即被门内骤然升腾的炽热而吞噬,李莲花将人抵在门板,热气升腾,炽热的眼神紧紧盯着怀中之人。
田紫惜的背脊刚贴上微凉的门板,微微抬眼,未及言语,便被他滚烫的身躯便覆压上来,炽烈的吻便如疾风骤雨般落下,封缄了所有惊呼。
唇齿厮磨间溢出令人面红心跳的细碎呜咽与吮西声,在这方寸之地缠绵回荡,分不清过了几时几刻。李莲花有力的臂膀始终紧锁着她,一边贪婪地攫取着她的气息,一边揽着她向楼梯挪移。田紫惜早已意乱情迷,眼尾洇开动人的绯红,双腿本能地环紧他劲瘦的腰身,仰起纤细的颈项,任那些破碎的呻吟尽数被他吞入腹中。
步履交缠,一路跌撞。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内室房门洞开。
他抱着她,撩开叮咚作响的珠帘,绕过朦胧的屏风,最终双双陷入一片如烟似雾的绯色云锦之中。
那双重扬州慢内力,相互纠缠了许久许久。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