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林瑶把自己活成了一只惊弓之鸟，内线电话响起时她会先看来电显示，连通讯软件上那个熟悉的名字发来的消息，她都要反复斟酌字句，用最公事公办，滴水不漏的语气回复，然后火速关掉对话框，仿佛屏幕会烫手，那个昂贵的星空灯，被她锁进床头柜最深的抽屉，连同那个让她夜不能寐的画展邀请。
她觉得自己像个笨拙的鸵鸟，把头埋进工作的沙堆里，假装看不见外面那个光芒万丈的世界，更看不见那个世界里向她伸出手的顾楠，她以为自己这样就可以推开对方，不伤害对方。
顾楠的耐心在日复一日的“巧合错过”和冰冷的回复中逐渐消失。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蚂蚁般穿梭的车流，眉头紧锁。
他反复检视着自己那天的行为——送礼的时候是不是太急切了？邀请画展的时候会不会有点居高临下？还是....靠近她变成了她的困扰？
这种被无形壁垒隔绝在外的感觉，像钝刀割肉，让他烦躁又无力。
他需要一个答案，而林瑶显然不会给他。
他拨通了胡小雯的电话：“帮我个忙。”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听不出来的疲惫：“帮我约一下林瑶出来，就以你的名义，别提我。”
胡小雯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叹口气：“这几天林瑶也不知道怎么了，状态一直不好，我也不一定能约出来。”
顾楠的指关节敲了敲冰冷的玻璃：“我需要知道原因， 拜托了。”
胡小雯最终还是答应了，她了解林瑶的倔强，但她总觉得顾楠能带林瑶变回以前那个活力满满的阿瑶。
周五晚上，一家格调清雅的私房菜馆，胡小雯特意选了个靠里，相对安静的卡座。林瑶如约而至，脸上带着加班的疲惫，当看见只有胡小雯一个人时，明显松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下来。
“好累。”林瑶刚想说什么，眼角余光却猛地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穿过餐厅的绿植隔断，径直朝她们这桌走过来。
是顾楠！
那一瞬间，林瑶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骤停之后是疯狂擂鼓般的跳动，撞的她耳膜嗡嗡作响。
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无比清晰的指令：跑。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蹭”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动作快的带倒手边的水杯。“哗啦”一声脆响，玻璃碎裂，水花四溅，林瑶看到没看，顾不上胡小雯的错愕惊呼，转身就要往相反的方向跑。
然而，下一秒手腕就被一只温热而有力的大手牢牢的抓住。力道很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瞬间截断她所有的退路。
“林瑶！”顾楠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低沉，压抑着明显的愠怒和不解。
林瑶猛地一僵，像被钉在原地，手腕上传来的温度和禁锢感让她浑身汗毛倒竖，电梯里那令人窒息的黑暗和绝望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心头，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无法控制的微微颤抖。
胡小雯慌忙的站起身，看着这嚣张跋扈的一幕，有点手足无措：“阿瑶她...”
顾楠没有看护小雯，他的目光紧紧锁住林瑶苍白脆弱的侧脸和那微微颤抖，被他攥在手心的手腕。心里的烦躁和困惑达到了顶点。
“为什么？”顾楠声音压的很低，带着一种被逼到极限的沙哑：“我做错了什么？让你见都不想见到我？”千言万语堵在喉咙，最后只化成了这简单的一句。
他攥着她的手不自觉的紧了几分，仿佛怕一松手，她就回再次消失不见。
林瑶被他这句直白的质问逼的几乎窒息。为什么？因为她觉得自己满身污泥不配站在他身边？因为害怕那些无法言说的过往会让你心生厌恶？因为担心你的好意，都藏着她无法承受的期待？这些理由，哪一个能说出口？哪一个不是在她的心口上在捅上几道。
她嘴唇颤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身体抖的更厉害了。
胡小雯看着林瑶摇摇欲坠的样子，实在是不忍心，硬着头皮开口说：“要不先松手，阿瑶...可能有点不舒服，有什么事情可以慢慢说...”
顾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见林瑶眼里一闪而过的惊慌和痛苦，那不是厌恶，更像是一种深切的恐惧和挣扎。
这让他心中的怒火 稍微被一种更复杂的钝感所取代。他缓缓松开手，但高大的身躯依旧挡在林瑶的身前。
“好，我不逼你。”顾楠的声音缓和下来，却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决断：“但画展，你必须去。”
林瑶猛地抬头，眼中是难以置信的抗拒：“我...”
“没有理由拒绝。”顾楠打断，目光锐利：“作为我们律所目前重要的合作伙伴代表，这个场合需要你的出席。这是工作。”他刻意加重了“工作”二字。
“可是...”
“没有可是。”他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语气：“胡小雯也去，就当是一次社交应酬。”他顿了一下看着林瑶苍白的小脸，语气软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诱哄：“就当是帮我一个忙，结束后，我保证不在烦你。”
终于，沉默许久之后的林瑶极其缓慢的点了下头，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空洞：“好...我去...”
顾楠紧绷的下颚线似乎终于放松了一些，他深深的看了林瑶一眼，眼神难辨：“谢谢。”他低声说，然后侧身离开了路。
林瑶几乎立刻垂下头，不敢看任何人，脚步虚浮地离开了这个地方，胡小雯见状也追了上去。其实她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生成这样。
顾楠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是说不出来的滋味。他总觉得他们之间好像有一道夸不过去的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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