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警笛声像一把钝锯,划破了城市粘稠的寂静。赞德踢掉沾着泥点的皮鞋,客厅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暖黄的光线里,她正蜷在沙发上睡着了,怀里抱着他常穿的那件藏蓝色警服外套。
“又等我?”他放轻脚步走过去,指尖拂开她额前滑落的碎发。她睫毛颤了颤,醒过来时眼里还蒙着水汽,像只被惊醒的小兽。“案子刚结,血腥味还没散呢,别抱这个。”
他想抽走外套,却被她攥得更紧。“习惯了。”她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鼻尖蹭过衣料上淡淡的皂角香——那是她特意为他选的洗衣液,试图用这人间烟火气覆盖他身上总也散不去的、属于警徽的冷硬味道。
赞德笑了,俯身吻她的额头,金属婚戒在灯光下闪过冷光。“饿不饿?给你带了巷口那家的生煎。”
她看着他解下肩带,露出被汗水浸湿的背心,古铜色皮肤上有道狰狞的旧疤,是三年前追捕毒贩时留下的。那时他们刚交往不久,她守在手术室外,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心里却清楚,那道疤是组织给她的“勋章”——证明她成功获取了目标人物的信任。
是的,她是卧底。隶属于一个以洗钱和军火走私为主的犯罪组织,代号“荆棘”。而她的目标,是市刑侦支队最年轻的队长,赞德。
组织需要警方内部的情报,更需要一个能在赞德身边扎根的棋子。她凭借着过人的伪装和心理素质,从一个普通的图书馆管理员,一步步走进赞德的生活,成为他的女友,妻子。三年婚姻,两千多个日夜,她为组织传递了无数关键信息,从未失手。
赞德去厨房热生煎时,她悄悄走进书房。书桌抽屉第三格,藏着一个加密的微型通讯器,这是她与上线“毒蛇”唯一的联络方式。今晚有任务——组织怀疑赞德正在调查的“海蛇”洗钱案牵涉到核心成员,命令她务必在天亮前拿到案件最新的突破口。
她熟练地输入指令,屏幕蓝光映着她苍白的脸。结婚戒指硌在掌心,那是赞德用第一个月的奖金买的,便宜的银戒,他却郑重地说:“等破了大案,给你换钻戒。”
“在看什么?”赞德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
她心脏骤停,迅速合上抽屉,转身时脸上已堆起自然的笑容:“没什么,找本书看。”
赞德端着生煎走过来,眼神却落在她微微颤抖的指尖上。他放下盘子,伸手去开抽屉:“我记得有份报告放这儿了。”
“别!”她猛地拦住他,语气里的惊慌连自己都没料到。
赞德的动作顿住,挑眉看她:“怎么了?”
空气瞬间凝固。她看着他眼中熟悉的温和渐渐被疑惑取代,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不能让他发现,绝不能。“没什么,就是...怕你累着,明天再看嘛。”她强装镇定地撒娇,想把他推开。
赞德却没动,他盯着她的眼睛,那双眼曾让他觉得像清澈的溪流,此刻却仿佛藏着深不见底的漩涡。“你最近...好像很累。”他轻声说,伸手想碰她的脸,“是不是我太忙,忽略你了?”
他的指尖触到她皮肤时,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这个微小的动作,像一根针,刺破了赞德心中某种模糊的不安。他收回手,拿起桌上的相框——那是他们的结婚照,她笑得灿烂,依偎在他身边,无名指上的银戒闪着光。
“我们结婚三年了。”赞德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有时候我会想,我是不是真的了解你。”
她的心沉到谷底,勉强笑道:“说什么呢,你当然了解我。”
赞德没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无法解读。他转身走出书房,留下一句:“早点睡吧,我去洗澡。”
门关上的瞬间,她无力地靠在书架上,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那眼神...赞德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不可能,她伪装得那么好,三年来从未露出任何马脚。一定是自己多心了。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拉开抽屉,取出通讯器。必须尽快拿到情报,完成任务,然后...然后也许就有机会离开这一切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狠狠掐灭。她是荆棘,没有感情,只有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