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雨丝如蛛网点缀着暮色，你撑着藕荷色的油纸伞走在回家的石板路上，鞋跟叩击地面的声响被细雨吞噬得只剩微弱的回响。街边梧桐的叶片凝着水珠，在路灯下泛着冷光，像无数面碎掉的镜子映着你微蹙的眉尖。三天前卡米尔在你公司楼下泊着的黑色轿车又浮现在脑海，那辆总是一尘不染的宾利，此刻正以一种近乎无声的姿态滑到你身侧。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卡米尔线条冷硬的侧脸。他戴着细框眼镜，镜片后的蓝色眼眸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深邃，乌黑色的发丝被打理得一丝不苟，却有几缕被雨水打湿后贴在额角。「上车。」他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语调，指节在方向盘上敲出规律的节奏，像在进行某种精密的运算。
你盯着他腕间价值不菲的腕表，想起上周慈善晚宴上，他站在雷狮身边，以绝对冷静的姿态处理突发状况的模样。「不了，谢谢，我家很近。」你往后退半步，伞沿的水珠滴在他车门的镀铬饰条上，晕开细小的水痕。
卡米尔推开车门，黑色风衣下摆扫过湿漉漉的地面，他几步走到你面前，雨丝在他发梢凝成水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滴在你握着伞柄的手背上。「根据天气预报，今夜降雨概率87%，持续至凌晨三点十七分。」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路灯的光，「你的公寓距离此处1.2公里，步行需17分钟，淋雨感冒概率43%，我送你回去，效率提升68%。」
他总是这样，用精准的数据代替情感表达。你想起这三年来他无孔不入的「理性」追求——在你加班时送来的热咖啡永远保持在60℃，因为那是人体最佳饮用温度；记住你所有喜好的精确数据，甚至包括你喝咖啡要加两勺半糖的习惯；在你遇到麻烦时，总能用最简洁高效的方式解决，却从不说多余的话。
「我习惯走路。」你别过脸，雨水顺着伞面滑落，在两人之间织成透明的帘幕。
「习惯有时是低效的代名词。」卡米尔的声音冷了几分，「还是说，你在刻意规避与我独处？」他突然伸手，指尖几乎触到你被雨水沾湿的脸颊，却在半空中顿住，转而握住了你的伞柄，「从三个月前开始，你每次见到我都会绕行，上周安迷修约你看画展你答应了，而我提前一个月预约的天文馆你却以『没兴趣』拒绝。」
他的话语像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你刻意维持的平静。你想起卡米尔为你做的种种——包下整个天文馆只为让你看一场专属的流星雨，在你生病时送来的药盒上贴着详细的服用说明，甚至连你随口一提的童年梦想，他都能精准地找到相关资料。
「卡米尔，我们不合适。」你攥紧伞柄，指节泛白，「你太优秀了，而我……」
「数据显示，伴侣间的适配度与所谓『优秀』指标相关性仅19%。」他打断你，蓝色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波动，「我为你付出的时间成本累计286小时，情感投入量化值超过阈值，而你的反馈率为0，这种不对等的关系让我很……」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不悦。」
「不悦？」你忍不住抬眼，「你所谓的喜欢，就是用数据堆砌出来的吗？」雨水混着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滑进嘴角，「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只是一个需要攻克的数据模型？」
卡米尔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向前逼近一步，雪松味的呼吸喷在你耳廓：「你以为我做的这些是为了什么？」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情绪波动，「安迷修送你玫瑰，我计算过全城花店的花材新鲜度；格瑞约你吃饭，我调查过那家餐厅的食材供应链；你说喜欢星星，我让人重新规划了天文馆的星轨投影！」
他的话语像连珠炮般砸来，镜片后的蓝色眼眸里翻涌着你从未见过的情绪，不再是冷静的分析，而是压抑已久的火山。「你说配不上？」卡米尔突然爆发出一声冷笑，那笑声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怒火，「我卡米尔从不对没有价值的事物投入精力，而你是我唯一的变量！」
他猛地夺过你的伞扔在路边，冰凉的雨水瞬间浇透你的发顶。「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个只会用数据说话的怪物？」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沙哑，「老子他妈追了你三年，不是为了听你说什么配不配！」
粗口从他口中爆出的瞬间，你彻底愣住了。那个永远冷静自持的卡米尔，此刻像一台运行过载的精密仪器，终于出现了故障。他抓住你的手腕，指腹掐进你腕骨，力道大得让你皱眉：「我不管什么逻辑算法，也不管什么适配度模型，老子就问你一句——」
他的蓝色眼眸死死锁定你，里面翻涌着狂热的占有欲和压抑的痛苦，那是理性外壳下奔涌的岩浆。「你到底有没有……哪怕一丝一毫，对我动过心？」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打湿了他的衬衫领口，平日里一丝不苟的领带此刻歪斜着。你看着他眼中从未有过的慌乱和真切的痛苦，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那些被你刻意忽略的细节突然清晰起来——他在你面前总是不自觉放柔的语调，他为你打破所有原则的瞬间，他每次看向你时，镜片后隐藏的温柔。
「我……」你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卡米尔突然松开你的手腕，后退半步，脸上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只是眼底的赤红暴露了他的真实情绪。「数据显示，人类在说谎时瞳孔会扩张17%，心率加快23%。」他推了推眼镜，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刚才的生理反应告诉我，你在犹豫。」
他转身走向轿车，背影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萧瑟。「上车，我送你回去。」这一次，他的声音里没有了命令，只剩下疲惫的陈述。
你站在雨里，看着他坐进驾驶座，引擎声低沉地响起。三年来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闪过，他的理性背后是笨拙的深情，他的冷静之下是汹涌的爱意。当他的车缓缓驶离，你突然追了上去，在雨幕中喊出他的名字：「卡米尔！」
轿车猛地刹车，卡米尔推开车门，蓝色眼眸里映着你的身影。你跑过去，雨水模糊了视线，却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震惊。「我……」你喘着气，看着他，「我不是配不上你，是我害怕……害怕你的世界太复杂，而我只是个普通人。」
卡米尔沉默地看着你，雨水打在他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什么。他突然伸出手，将你拉进怀里，那个总是保持距离的男人，此刻用一种近乎禁锢的力道抱着你。「我的复杂世界，从来都只为你简化。」他的声音在你发顶响起，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颤抖，「别再怕了，数据证明，你是我唯一的最优解。」
雨还在下，但你突然觉得不再寒冷。卡米尔的怀抱带着他独有的、混合着雪松和雨水的气息，坚实而温暖。你知道，这个总是用理性武装自己的男人，终于在雨幕中，为你卸下了所有防备。而你，也终于愿意走进他的世界，成为他精密人生中，那个唯一的变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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