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九月的风卷着桂花香掠过凹凸高中的回廊,我抱着刚从图书馆借来的乐理书转过拐角,撞进一片带着冷意的阴影里。
"抱歉!"我慌忙后退时,怀里的书哗啦啦散了一地。抬起头的瞬间,指尖还停留在空中——眼前的人穿着熨帖的白衬衫,领口系着规整的黑色领带,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像结了冰的湖面,正淡漠地落在我散落的书页上。
是奈特洛斯。
整个凹凸高中没人不认识他。这位年仅二十三岁「私」就被校方特聘为研究员的天才,常年把自己关在顶楼的实验室里,偶尔出现在校园里时,周身都像罩着层无形的屏障。他的名字总和"孤僻""高冷""学术怪物"这些词捆绑在一起,可此刻我看清他垂在身侧的手指,骨节分明,指尖泛着淡淡的粉,倒不像传说中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没关系。"他的声音比想象中低沉些,弯腰时白衬衫的褶皱里漏出一点冷冽的气息,像是雪后松林的味道。他拾起最底下那本《西方现代音乐史》,指尖无意中擦过我的手背,冰凉的触感让我猛地缩回手。
"谢谢奈特洛斯老师。"我抱着重新摞好的书,指尖还残留着那抹凉意。他没再说话,只是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黑色的皮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很快就消失在回廊尽头。
直到那道身影彻底不见,我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快得离谱。校服领口沾了片飘落的桂花,我摘下花瓣捏在指尖,想起刚才他垂眸时,睫毛在镜片后投下的浅影——原来传说中不近人情的奈特洛斯,睫毛是这样长的。
(二)
再次见到他是在两周后的音乐教室。
我作为音乐社的成员,每周三下午要负责打扫旧琴房。推开最里面那扇积着薄尘的木门时,琴弦震颤的余音正绕着房梁打转。夕阳透过彩绘玻璃斜斜切进来,奈特洛斯坐在靠窗的小提琴前,弓弦悬在半空,侧脸的线条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柔和。
他显然没料到会有人来。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恢复了惯常的冷淡:"出去。"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里有人......"我下意识地后退,目光却被他手边的琴谱吸引——那不是任何已知的曲目,纸页边缘有密密麻麻的批注,字迹凌厉如刀锋。
他没再说话,只是重新将弓搭上弦。第一个音符流淌出来时,我忽然忘了该怎么迈脚。那旋律像是冬夜里独自燃烧的篝火,明明带着灼人的温度,却又裹着化不开的孤独,每个颤音都像有人在空旷的山谷里低声叹息。
我屏住呼吸靠在门后,看着他随着旋律微微晃动的肩膀。阳光漫过他柔软的发顶,在琴箱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的手指在指板上跳跃时,骨节会泛起好看的青白。这和实验室里那个埋首数据的奈特洛斯判若两人,此刻的他像被音乐剥开了坚硬的外壳,露出内里柔软的肌理。
一曲终了,空气里还浮着未散的余韵。他转过头时,镜片反射的光让我看不清情绪:"你还在。"
"你的琴拉得真好。"我脱口而出,脸颊发烫,"像......像有人在说很重要的心事。"
他的指尖顿了顿,忽然站起身。白衬衫的下摆扫过琴箱,发出轻微的声响。"这里不对外开放。"他走过来时,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松木香,像刚从堆满古籍的密室里走出来。
"抱歉,我马上走。"我转身要拉门,却被他叫住。
"这本书。"他弯腰捡起我刚才慌乱中掉落的《巴赫无伴奏小提琴奏鸣曲解析》,指尖在封面停顿片刻,"你学小提琴?"
"嗯,学了十年了。"我接过书时,指尖再次相触,这次他没有立刻收回手。阳光从他身后涌进来,把他的轮廓描成金色,我忽然发现他的瞳孔其实是浅灰色的,像蒙着雾的湖泊。
"音阶练得怎么样?"他问。
"最近在攻克双音技巧......"话没说完就意识到失言,脸更烫了。在奈特洛斯这样的天才面前谈论技巧,简直像班门弄斧。
他却没露出嘲讽的表情,只是淡淡道:"明天这个时间,来这里。"
(三)
第二天我抱着琴盒站在琴房门口时,手心全是汗。桂花已经落尽,风里带了点秋凉,走廊尽头的时钟滴答作响,像在数着我的心跳。
门是虚掩着的,我推开门,看见奈特洛斯坐在窗边翻乐谱。晨光落在他纤长的手指上,把乐谱上的音符都照得透亮。他今天没戴眼镜,浅紫色的眼睛清晰地露出来,少了镜片的遮挡,那份疏离感似乎淡了些。
"来了。"他头也没抬,翻过一页乐谱。
我把琴盒放在桌上打开,松香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调弦时,我的手一直在抖,直到他忽然说:"G弦音高了两赫兹。"
我猛地停住弓,重新调音时,果然发现G弦确实偏高。他甚至没看我的琴,仅凭听觉就能精准到赫兹,这让我想起传闻里他初中时就能背完大学物理教材的事。
拉完《开塞练习曲》第三首,我紧张地看向他。他正用铅笔在纸上写着什么,纸上密密麻麻的公式让我眼花缭乱。"手腕太僵。"他头也不抬,"运弓时小臂要像钟摆,不是手臂带动手腕,是手腕引导手臂。"
他放下笔走过来,站在我身后。松木香混着淡淡的可乐味飘过来——我才注意到他手边放着半罐可乐,罐身凝着水珠。他的手覆上我的手腕时,我浑身一僵,像被电流击中。
"这样。"他的掌心微凉,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轻轻调整我的姿势,"想象弓子是你的延长线,不是外物。"
呼吸拂过我的耳廓,带着清冽的气息。我能感觉到他胸膛的温度透过衬衫传过来,明明隔着距离,却像有藤蔓悄无声息地缠上心脏。调完姿势,他立刻退开半步,仿佛刚才的靠近只是必要的教学步骤。
"再试一次。"他回到窗边,重新拿起笔,却没再看那些公式。
这次的音符果然流畅许多。拉到高潮时,我偷偷抬眼,看见他望着窗外的梧桐树,眼睛里映着晃动的树影,嘴角似乎有极淡的弧度,像被风吹皱的水面。
那天之后,每个周三下午我都会去那间琴房。他很少说话,大多数时候只是沉默地听着,偶尔指出问题。他教我的方式很特别,从不说"应该怎样",只会说"这里的泛音频率差了0.3秒"或者"揉弦的振幅需要再稳定1.2毫米"。
有次我练《流浪者之歌》,拉到最悲伤的段落时,琴弦突然断了。清脆的断裂声在安静的琴房里格外刺耳,我尴尬地捏着断弦,看见他放下可乐罐走过来。
"换弦的角度错了。"他从琴盒里拿出备用弦,指尖灵活地穿梭在琴弦间。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细碎的阴影,我忽然发现他的睫毛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长。
"你为什么会同意教我?"我忍不住问。
他的动作顿了顿,重新绷紧琴弦:"你的揉弦方式很特别。"
"特别?"
"像在数心跳。"他调试着音准,浅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很规律,也很......吵。"
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大概是他独特的夸奖方式。脸颊发烫时,听见他又说:"但比实验室的噪音好听。"
(四)
十月的雨连绵不绝,把琴房的玻璃窗打湿成一片模糊的水幕。我抱着琴盒站在走廊里,看着雨丝织成的帘幕发愁——早上出门时还晴空万里,根本没带伞。
"等很久了?"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奈特洛斯撑着黑色的长柄伞站在廊柱下,白衬衫外面套了件深色风衣,领口系得一丝不苟。雨珠顺着伞沿滴落,在他脚边积成小小的水洼。
"嗯,雨太大了。"我抱紧琴盒,看见他的伞很大,足够遮住两个人。
他没说话,只是往旁边挪了半步。伞沿倾斜过来,在我头顶撑起一片干燥的空间。我们并肩站在雨里,听着雨点敲在伞面的声音,谁都没说话。
"你的实验室在顶楼?"我没话找话,目光落在他风衣口袋露出的半截铅笔上。
"嗯。"
"整天待在里面不闷吗?"
"数据不会让人闷。"他看着雨幕,"人会。"
我想起传闻里说他能连续三个月不出实验室,靠可乐和压缩饼干度日。"可是......总待在一个地方,会错过很多东西吧?"比如雨天的梧桐叶,比如桂花落满石阶的样子。
他转头看我,眼睛在雨雾里显得格外清澈:"你觉得什么是值得不错过的?"
"比如......"我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发梢,"比如今天的雨,下得像在唱歌。"
他的睫毛颤了颤,忽然转身:"走吧。"
我们共用一把伞穿过雨幕。他的手臂很长,举伞的姿势很稳,伞面始终倾向我这边,自己的肩膀湿了一大片却浑然不觉。走到教学楼门口时,我看见他风衣口袋里露出的乐谱一角,上面有铅笔写的小字,像是某种旋律的标记。
"你的研究......是关于音乐的吗?"我想起那些写满公式的纸页。
"声波频率与情绪波动的相关性分析。"他收起伞,雨水顺着伞骨滴落,"音乐不过是特定波长的声波振动。"
"可你拉琴的时候......"我想说那明明充满了感情,却被他打断。
"那只是数据模拟出的情感波形。"他推了推眼镜,镜片上沾着水珠,"人类的情感本质上是神经递质的分泌失衡。"
我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领口,忽然伸手帮他拂去上面的一片梧桐叶。指尖触到他颈侧的皮肤时,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半步,眼里满是错愕。
"对、对不起!"我慌忙收回手,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叶子落在你衣服上了。"
他没说话,只是抬手摸了摸刚才被我碰到的地方,耳尖泛起极淡的粉色,像被雨雾染上去的。"明天别迟到。"他转身走进教学楼,风衣的下摆扫过积水,溅起细小的水花。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忽然觉得这连绵的秋雨也没那么讨厌了。
(五)
琴房的暖气片开始发热时,我发现奈特洛斯的可乐罐换成了保温杯。浅灰色的保温杯放在琴谱旁边,和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形成奇妙的和谐。
"你开始喝热水了?"我调着琴弦,忍不住问。
"实验室的恒温系统出了故障。"他翻开乐谱,"喝热水能维持核心体温稳定在36.7℃。"
我忍着笑拉响第一个音符。他总是这样,连喝热水都要找科学依据。
那天练的是《爱的礼赞》。这首曲子我练了很久,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拉到一半时,他忽然放下保温杯:"停。"
我停下弓,看着他走过来。他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高领毛衣,衬得脖颈线条格外清晰。"这里的情感输出不稳定。"他指着乐谱上的某个小节,"像函数曲线突然出现了断层。"
"我总觉得这里应该更温柔一点,可不知道怎么表达。"我咬着下唇,手指在指板上反复移动。
他沉默片刻,忽然拿起我的琴弓:"看着我。"
我抬头时,撞进他的眼里。那里面没有了平时的疏离,像蒙着的雾被吹散了,露出底下涌动的暗流。他举起琴弓,却没有碰琴弦,只是用指腹轻轻划过我的手背。
"温柔不是加大揉弦的力度。"他的声音很低,带着磁性,"是控制振幅,让每个泛音都落在对方的心跳频率上。"
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划过我的指缝时,我听见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声。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把他的睫毛染成金色,我忽然发现他的瞳孔里有我的影子,小小的,带着惊讶的表情。
"像这样。"他松开手,退后半步,眼里恢复了平时的淡漠,仿佛刚才的靠近只是幻觉。
我重新拿起弓,指尖还残留着他的温度。这次的音符流淌出来时,连我自己都惊讶——原来温柔真的可以通过琴弦传递,像初春的溪水漫过心尖。
拉完最后一个音符,他忽然说:"周末的校园音乐会,你可以弹这首。"
我愣住了:"音乐会?我没报名......"
"我替你报了。"他拿起保温杯,指尖在杯盖上轻轻敲击,"作为我的研究项目对照组,需要在公开场合收集情感反馈数据。"
我看着他微红的耳尖,忽然明白这大概是他能想到的最委婉的邀请。"好啊。"我笑着点头,看见他握着保温杯的手指紧了紧,杯盖上映出他极淡的笑容。
那天离开琴房时,走廊里的圣诞树已经点亮了彩灯。五颜六色的光映在玻璃窗上,像撒了一把星星。我看着奈特洛斯的背影走在前面,米白色的高领毛衣在彩灯下泛着柔和的光,忽然觉得这个冬天会很温暖。
(六)
音乐会那天,后台的镜子里映出我紧张的脸。淡粉色的连衣裙是妈妈特意寄来的,领口的蕾丝花边蹭着下巴,有点痒。
"紧张会导致肾上腺素分泌增加,影响手指的稳定度。"奈特洛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转过身,看见他穿着黑色的西装,金丝眼镜后的浅灰色眼睛在灯光下格外明亮。他手里拿着我的琴,琴身上还放着一小束铃兰。"这是......"
"实验变量之一。"他把琴递给我,铃兰的香气落在我手背上,"研究表明,接触花卉能使焦虑指数下降17.3%。"
我接过琴,看着他耳后别着的一朵铃兰,忍不住笑了:"那你的焦虑指数下降了多少?"
他愣了愣,伸手摸了摸那朵铃兰,耳尖泛起粉色:"数据尚未统计完毕。"
报幕声传来时,他忽然握住我的手腕。他的掌心很烫,和平时的微凉截然不同。"记住,"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不管台下有多少人,只拉给我听。"
我点点头,心跳快得像要蹦出胸腔。走上舞台时,聚光灯落在琴身上,反射出细碎的光。我看见台下第一排的奈特洛斯,他摘下了眼镜,浅灰色的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像星星。
当第一个音符流淌出来时,所有的紧张都消失了。我看着台下的他,手指在琴弦上跳跃,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把琴,这束光,和他专注的眼神。拉到最温柔的段落时,我看见他微微倾身,浅灰色的眼睛里映着我的影子,像盛着一整个银河。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我鞠躬时,看见他站起身,手里拿着那束铃兰,在满场的灯光里,逆着光向我走来。
后台的走廊里,他把铃兰递给我:"实验数据显示,情感传递效率达到98.7%。"
"那剩下的1.3%呢?"我接过花,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
他看着我,眼里似乎有细碎的光在晃动:"需要长期观测才能得出结论。"
走廊尽头的窗户没关严,冷风吹进来,掀起他西装的下摆。我忽然踮起脚尖,把一朵铃兰别在他的西装口袋上。"那我们就慢慢观测。"我说。
他的呼吸顿了顿,伸手握住我的手腕,这次没有立刻松开。他的掌心很烫,带着铃兰的香气,像要在我皮肤上烙下印记。"好。"他说,声音里有我从未听过的柔软。
(七)
雪落下来时,琴房的窗台上积了薄薄一层白。奈特洛斯的保温杯里开始出现蜂蜜的甜味,他说是"为了维持血糖浓度稳定"。
我们的练习时间从每周一次变成了三次。有时候他会带实验报告来,我拉琴时,他就在旁边写公式;有时候我会带亲手做的曲奇,看着他用精准的角度咬下每一口,说"甜度误差在可接受范围内"。
平安夜那天,琴房的门上挂了个小小的圣诞袜。我抱着琴推开门,看见奈特洛斯正站在窗前,手里拿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圣诞快乐。"他把盒子递给我,眼里映着窗外的雪光。
打开盒子的瞬间,我愣住了——里面是一把小提琴,琴身的纹路像流动的月光,琴头雕刻着细小的铃兰花。"这是......"
"根据你的演奏数据定制的。"他转过身,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共振频率与你的心跳完美匹配,误差不超过0.01赫兹。"
我的手指抚过光滑的琴身,忽然发现琴箱内侧刻着一行小字:To My Melody(致我的旋律)。字迹凌厉又温柔,像他的人。
"我也有礼物给你。"我从琴盒里拿出一个本子,递给他。那是我攒了半年的乐谱,上面记着我们每次练习时他随口哼过的旋律,我把它们整理成了完整的曲子。
他翻开本子的手指顿了顿,眼里慢慢漫上水汽,像落满了星光的湖。翻到最后一页时,他停住了——那首曲子叫《琴房里的温度》,旁边画着两个依偎的简笔画小人,一个拉着琴,一个拿着可乐罐。
"这是......"他的声音有点哑。
"根据观测数据创作的。"我学着他的语气,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实验表明,两个人的温度比一个人高1.2℃。"
他忽然放下本子,伸手抱住我。他的怀抱很轻,带着松木香和蜂蜜的甜味,像裹着整个冬天的暖阳。"数据正确。"他的下巴抵在我发顶,声音闷闷的,"误差为零。"
窗外的雪还在下,琴房里的暖气片发出轻微的嗡鸣。我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清晰的心跳声,忽然明白那些关于孤独的琴音,其实都是在等一个能听懂的人。
(八)
春天来的时候,顶楼实验室的门经常敞开着。我会抱着琴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听里面传来键盘敲击声和偶尔响起的小提琴旋律。
奈特洛斯开始出现在食堂,虽然总是坐在最角落的位置,面前摆着精确到克的食物。他会看着我把不爱吃的青椒夹给他,眉头微蹙却还是会吃掉,说"维生素摄入需要均衡"。
有次音乐课后,我被几个男生围住表白。正不知所措时,奈特洛斯忽然走过来,很自然地接过我的琴盒,浅灰色的眼睛冷冷地扫过那几个男生:"她的时间是我的实验数据,不对外开放。"
男生们悻悻离开后,我笑着问他:"这次的实验叫什么名字?"
"恋爱关系稳定性研究。"他牵起我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目前数据显示,成功率100%。"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的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像振翅欲飞的鸟。走到琴房门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低头看着我:"有个公式我一直没算明白。"
"什么公式?"
"为什么一看到你,我的心跳频率就会紊乱。"他的鼻尖蹭过我的额头,浅灰色的眼睛里满是温柔的笑意,"可能需要用一辈子来解。"
我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角。他的唇瓣很软,带着蜂蜜的甜味,像融化的月光。琴房里传来风铃声,像是谁在轻轻鼓掌。
后来我才知道,那间琴房的风铃是奈特洛斯挂的。他说,风的振动频率和我第一次撞进他怀里时的心跳频率一模一样。
原来有些相遇,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完美的共振。
(九)
毕业那天,我在琴房最后一次拉起《爱的礼赞》。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地板上,像流淌的金色河流。奈特洛斯坐在窗边,手里拿着那本我送他的乐谱,浅灰色的眼睛里映着我的身影。
"以后听不到你的琴声,实验室会很安静。"他合上书,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不舍。
"那我每天都来给你'数据采样'。"我放下琴,走到他面前,"反正我的大学离这里只有三条街。"
他伸手握住我的手,指尖的薄茧蹭过我的掌心:"我申请了音乐声学的研究项目。"
"真的?"我惊喜地睁大眼睛。
"和你一起研究音乐时,我的工作效率提升了37.6%。"他站起身,眼睛里有过一丝笑意,"而且,我想更了解你的世界。"
我们走出琴房时,走廊里飘来毕业典礼的音乐声。阳光落在他的发梢,镀上一层金边,我忽然发现他不再是那个传闻中孤僻冷漠的天才,他的眼睛里有了温度,嘴角有了弧度,手心有了牵挂。
走到校门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拿出个小盒子:"还有一个实验数据需要确认。"
打开盒子的瞬间,我捂住了嘴——里面是枚戒指,戒面是小提琴的形状,琴弦上镶嵌着细小的钻石,像落在琴上的星光。
"根据恋爱关系稳定性研究的最终数据,"他单膝跪下,浅灰色的眼睛里映着我的泪光,"我认为我们需要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你愿意......成为我一生的实验对象吗?"
我哽咽着点头,看着他把戒指戴在我的无名指上。尺寸刚刚好,像是为我量身定做的。"误差为零。"他笑着说,伸手擦掉我脸上的眼泪。
阳光穿过校门的拱顶,在我们身上织成金色的网。远处传来同学们的欢呼声,风里带着栀子花的香气。我看着眼前的人,忽然明白那些高冷的表象下,藏着怎样温柔的灵魂。
原来最理性的公式,也计算不出心动的频率;最精准的仪器,也测不出相爱的深度。但当琴音入怀时,所有的数据都有了意义——那是心跳的共振,是灵魂的和弦,是我们用一生写就的,最完美的乐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