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时,周平正陷在一片暖融融的梦里。
梦里是他从未有过的热闹。
生日蛋糕上插着十三根蜡烛,火苗在他眼前跳着舞。
那些平日里总抢他零花钱、把他推倒在泥地里的男生,此刻一个个哭爹喊娘——有人抱着断了的胳膊在地上打滚,有人拖着扭曲的脚踝爬不动,还有个总揪他头发的胖子,脸朝下趴在蛋糕上,再也没抬起头。
而在一片混乱中央,站着个浅金色长发的姐姐。她的耳朵尖尖的,像故事书里的精灵,正弯腰对他笑,阳光落在她发梢,像撒了把碎金。和那个总是偷偷送他生日礼物并告诉他生日快乐的蒙面姐姐有点像。
“阿平,生日快乐。”她的声音软乎乎的,像棉花糖浸了蜜。
这句话在梦里盘旋了好几圈,可后面的话总像被风吹散的沙,怎么也抓不住。但那笑容却刻进了心里,暖得他鼻尖发酸。
周平猛地睁开眼,白炽灯晃得他眯了眯。四周是纯白的墙壁,手上扎着输液针,冰凉的液体顺着血管往上爬——他这才想起,自己在医院。
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掌心传来硌人的触感。他抬手一看,一枚黑金色的戒指正静静躺在掌心,边缘被体温焐得温热。戒指样式简单,没有多余的花纹,像块被岁月磨亮的石头。
周平捏着它转了半圈,忽然发现内侧好像刻着字。
他把戒指凑到眼前,眯着眼看了半天,才认出那两个小小的篆字——黎阮。
像是怕它跑掉似的,周平赶紧把戒指攥回掌心,指腹反复摩挲着那两个字,心里空落落的地方忽然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没多久,病房门被推开。三舅拎着保温桶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穿警服的人。警察没多问仓库的事,只公式化地说他父母“失踪”了,以后由三舅做他的监护人。
周平听到“失踪”两个字,心里没什么波澜,倒看见三舅偷偷松了口气,眼角眉梢都带着点藏不住的笑意。
他低下头,手指抠着床单——又给三舅添麻烦了。
“想啥呢?”三舅拍了拍他的后背,声音糙得像砂纸,“出院跟我回饭馆,帮我洗盘子,算你还债。”
周平猛地抬头,眼睛亮了。洗盘子就意味着他有用,不是累赘。他重重点头,嘴角终于扯出个浅浅的笑。
一天后,周平跟着三舅回了那家开在巷口的小饭馆。饭馆不大,油烟味混着酱油香,却比他以前的家暖和多了。
一个月后,三舅塞给他一张皱巴巴的五十块钱,说是他的工资。“未成年,按规矩少给点,别嫌少。”三舅挠着头说。周平却攥着钱跑了,手心都沁出了汗。
他跑进街角那家亮闪闪的首饰店,玻璃柜台里的钻戒晃得他眼睛疼。
店员的目光齐刷刷扫过来,像小针扎在背上,周平的脖子瞬间红透了,说话都打了结:“我、我要一根……黑色的绳子。”
付了钱,他攥着那根细细的尼龙绳跑到后巷,笨手笨脚地把戒指串起来,挂在脖子上。冰凉的金属贴着胸口,像揣了颗小小的星子。
回到饭馆时,天边的晚霞把云彩染成了橙红色,店里坐满了客人。周平想贴着墙根溜进后厨,却被个清亮的声音叫住了。
“小弟弟,等一下。”
他叹了口气,转头看见角落里坐着个短发姐姐,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正捧着茶杯笑盈盈地看他。姐姐朝他招手,周平的脖子又红了,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头低得快埋进胸口。
“你是这儿的服务生呀?”姐姐的声音像泡在温水里,“多大了?成年没?”
周平攥着衣角,指尖都泛了白,半天憋出个“十四”。
姐姐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手心暖暖的。
“真可爱。”她说完,把杯底的水喝完,起身走了。
周平愣在原地,脑子里乱糟糟的,直到后厨传来三舅的吆喝声才回过神。
而那个短发姐姐走出饭馆没几步,身影忽然晃了晃。
浅金色的长发如瀑布般散开,盖住了原本的短发,尖尖的精灵耳从发间露出来,可街上往来的行人像是没看见似的,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她抬手摸了摸耳朵,嘴角弯起个狡黠的笑,转身融进了暮色里。
—
上京市,守夜人总部。
红色的斗篷拖过走廊地面,带起一阵轻微的风声。王晴揉着发紧的眉心,低骂了句“一群老古板”,语气里满是疲惫。
身后的叶梵沉默地跟着,黑色作战服上还沾着点未擦净的尘土。那是在仓库中无意识留下来的。
走到楼梯拐角,王晴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叶梵,尚叔让你找的那孩子,不是在医院吗?你去看看吧,顺便带点营养品。”
叶梵想起仓库里那对夫妇的嘴脸,还有周平心口那片刺目的红,心里揪了下,点头应了。看着叶梵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王晴才深吸一口气,抬脚往顶楼走。
司令办公室的门虚掩着,还没等她抬手,里面就传来个清冽的女声,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王晴,大夏第四人总司令。别紧张,我没恶意,咱们坐下好好聊聊?”
王晴心头一紧,下意识想调动精神力启动禁墟,却发现脑子里空空如也,半点能量都引不出来。她皱紧眉,推开门。
办公室里没人,只有窗台上坐着个女孩。
浅金色的长发垂到腰际,精灵耳在夕阳下泛着微光,她正晃着光着的脚丫,手里把玩着枚黑金色的戒指——正是周平脖子上那枚的同款。
看到王晴进来,女孩摆了摆手,戒指在她指尖转了个圈:“别站着了,坐。”
王晴的嘴角抽了抽,盯着女孩指尖的戒指,后背瞬间沁出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