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津市的黎明是被第一缕金光拽出来的。云层从墨蓝渐变成绯色,再被太阳染成熔金,最后整个世界都浸在暖融融的光里,连带着巷口的石板路都泛着温柔的光泽。
昨夜的疲惫像被露水冲淡,三舅风味土菜馆的烟囱里升起第一缕炊烟,新的日子就这么晃晃悠悠地开始了。
周平坐在床沿,指尖还残留着灵界草地的触感。他望着熟悉的旧衣柜,摸着右手手背上那道若隐若现的淡绿纹路,恍惚间还以为是场太长的梦。
直到胸前的戒指传来一丝微凉,他才确定——那些会说话的风、看不见的灵,还有那个叫黎阮的神女,都是真的。
“咚咚咚——”木门被敲得轻响。
“阿平,醒了没?”三舅的声音混着楼下早点摊的吆喝声传进来,带着点烟火气。
“醒了,三舅。”周平赶紧应声。
三舅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个热乎的肉包,坐在书桌前的旧木椅上,椅腿吱呀响了一声。“跟你说个事,”他把肉包往周平手里塞,“你还小,该上学。学费三舅出,你放学回来帮着洗盘子就行,不耽误。”
周平捏着肉包,热气透过油纸烫着掌心。他其实怕学校——那些欺负人的眼神、推搡的动作,想起来就发紧。可看着三舅鬓角的白霜和眼里的期盼,他还是把话咽了回去,点了点头:“好。”
三舅笑了,拍了拍他的背:“这才对,咱阿平得读书,将来有出息。”
上京市,守夜人总部的顶层办公室里,空气里飘着速溶咖啡的苦味。
王晴支着额头,盯着桌上堆成山的文件,签字笔在指间转得飞快。
桌角那枚黑金色令牌泛着冷光,上面“守夜人副总司令”七个篆字被磨得发亮——这令牌本该一周前就交到黎阮手上,可约定的日子过了三天,那位神秘的神女连个影子都没见。
“唉,我容易吗我?”她揉着发紧的太阳穴,心里把黎阮念叨了八百遍。
既怕对方反悔,又忍不住想起上次见面时,黎阮分身消失前那苍白的脸和指缝间的金血——那位神明,怕是伤得不轻。
就在这时,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王晴浑身一僵,猛地转头——逆光中站着个女子,浅金色长发如流瀑垂落,精灵耳尖在晨光里泛着微光,那双金色的眸子像盛着熔金,明明没什么情绪,却让人不敢直视。
是黎阮,这次是真身,比分身更具压迫感,连空气都仿佛凝了半分。
“抱歉,”黎阮的声音清冽如泉,带着点歉意,“身体出了点小状况,来晚了。”
王晴连忙起身,把总司令的真皮座椅让出来:“大人坐!您能来就好,不晚不晚。”
她递过那枚令牌,语气带着点邀功,“您要的清闲职位,副总司令绝对合适——平时不用打卡,文件我来批,您就当挂个名。”
黎阮接过令牌,指尖摩挲着冰凉的金属,忽然笑了,眉眼弯起时,那股迫人的气场淡了些:“王晴,你好像很怕我?”
王晴干笑两声,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怕?怎么能不怕?上次在黎阮眸子里看到的画面还刻在脑子里——她一人一剑站在尸山之上,雪白的衣袍被血浸透,右臂血肉模糊,却笑着将二十位神明的神魂碾成齑粉,半边天都被染成了猩红。
那模样,说是地狱爬出来的修罗都不为过。
“哪能啊!”王晴硬着头皮吹彩虹屁,“大人又美又善良,我崇拜还来不及呢!”
黎阮挑了挑眉,显然不信,却没戳破,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不是什么凶神,不用怕。”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说正事吧。我的身份不必公开,你通知下去,持此令牌者的命令,等同于总司令令。”
“是。”王晴赶紧应下,掏出笔记本速记。
“你们这一代的人类天花板,有几位?”黎阮转着令牌,漫不经心地问。
“五位。”王晴报出名字,“我、关在、路无为、陈夫子、王尚,还有个半步天花板的叶梵。”
“谁离西津市最近?”
王晴愣了愣,摸不清这位神明的意图,还是老实回答:“关在,他现在就在西津,说是要采风。”
“古神教会在西津闹得挺欢,”黎阮的声音冷了些,“让他去处理,最好一锅端了,别留尾巴。”
王晴心里更疑了——古神教会虽烦人,但还没到需要惊动天花板的地步,更别说让这位神女特意吩咐。可她不敢问,只点头:“我这就联系他。”
“我不常在上京,”黎阮站起身,金色的长发在阳光下流动,“有事找我,心里默念三遍‘黎阮’,我就会来。”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淡得像雾,只留最后一句轻飘飘的话在空气里回荡:“替我盯着点西津那个叫周平的孩子。”
王晴愣住了,笔悬在笔记本上。周平?那个仓库里救下的小男孩?他和黎阮……到底是什么关系?
窗外的阳光漫进办公室,落在那枚黑金色令牌上,折射出一道细碎的光,像藏着无数秘密。
王晴叹了口气,拿起电话——看来今天又是没空想摸鱼的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