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鑫】漫长的黑夜
雨幕砸在便利店玻璃上时,丁程鑫正用指尖戳宋亚轩的酒窝。
“阿宋,笑一个嘛,数学考满分不该请客吗?”他晃着手里的草莓牛奶,发梢还滴着篮球场上的汗,却在看见少年耳尖泛红时突然噤声。玻璃倒影里,十七岁的宋亚轩将冰可乐按在脸颊上,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喉结随着吞咽动作滚动,像只被惊动的鹿。
那时他们都不知道,三小时后的暴雨会改变一切。
深夜的省道上,丁程鑫的摩托车大灯刺破雨帘。宋亚轩抱着书包缩在身后,雨衣帽檐下露出半张脸,突然伸手圈住他的腰:“哥,前面有狗!”轮胎打滑的尖锐声响里,他被猛地推向路基,最后一眼看见宋亚轩惊恐的瞳孔——那双眼睛里倒映着车灯、雨珠,和他来不及说出口的“别怕”。
消毒水的气味比疼痛先醒来。
丁程鑫眼皮重得像灌了铅,隐约听见监护仪的滴答声,和某个人压抑的啜泣。指尖突然被轻轻咬住,带着湿润的温度,像小动物的试探。
“疼就咬我。”沙哑的声音混着鼻音,“医生说要等麻药过了才能打止痛针,你先忍忍……”
他费力睁开眼,看见宋亚轩趴在床边,胡茬蹭过手背,发尾还沾着干涸的泥浆。少年眼睛肿得像核桃,却在发现他清醒后,立刻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醒了?想吃什么?我去买……”
“阿宋……”他想抬手擦去对方脸上的泪,却发现右手被牢牢握住,腕间缠着渗血的纱布。
“别说话。”宋亚轩突然低头,嘴唇贴在他手背的输液针口上方,像在亲吻伤口,“医生说你头部受伤,会忘记一些事情”他紧紧握着丁程鑫没打点滴的那只手,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一遍又一遍,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哥,你听着,我爱你,你只许爱我,等你好了,等你出院,我们就去国外,去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你答应过我的,不能反悔!我宋亚轩这辈子,就赖定你了,丁程鑫!”
丁程鑫虚虚的握住了他的手,闭上了眼睛。
出院那天,阳光好得出奇。
丁程鑫靠在轮椅上,看宋亚轩忙着收拾行李。少年的校服外套搭在椅背上,露出后颈新长的绒毛,那是他昏迷时被蹭到的位置——据说这人整整三天没合眼,直到他退烧才敢趴在床边打盹。
“我爸妈呢?”他摸着左手背的针孔疤痕,那是宋亚轩咬出来的印子。
“他们公司有急事。”宋亚轩的声音很轻,轻得像在隐瞒什么,“不过没关系,我先来照顾你。”
回家的车上,他渐渐睡去,迷迷糊糊间听见前排父母的低语:“亚轩这孩子……唉,毕竟是表兄弟,别让外人说闲话……”
“嘘!程程刚醒,别刺激他……”
三个月后的家族聚餐,是一切错位的开始。
长辈们笑着给两人夹菜,话里话外都是“兄弟俩感情真好”。丁程鑫望着宋亚轩腕间的红绳——那是他住院时亲手编的,说“戴上就能平安”。少年却突然抽回手,袖口滑下,遮住了红绳末端的“鑫”字吊坠。
“哥,吃菜。”宋亚轩的笑容很得体,像所有懂事的弟弟,“这道清蒸鱼不错。”
他突然想起车祸前那个雨夜,好像有谁圈住他腰时,心跳声透过雨衣传来,像擂鼓般震耳欲聋。可现在,那双眼睛里只剩平静的涟漪,仿佛所有激烈的情感都被封进了某个深不可测的湖底。
第一个失眠的夜晚,丁程鑫站在镜子前扯开衬衫。
左胸上方,车祸时留下的擦伤已经结痂,形状像只展翅的蝶。他模糊的想起在病房里好像有人对他说说“你只许爱我”,他是谁呢?指尖抚过结痂,突然想起了饭桌上宋亚轩的笑容,想起了他手上的红绳,丁程鑫一阵心悸——如果不是兄弟,那该是什么?
楼下传来动静,他扒着窗台望去,看见宋亚轩站在路灯下,仰头灌着啤酒。少年的喉结滚动,颈侧青筋凸起,突然抬手抹了把脸,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丁程鑫摸出手机,打下“阿宋,上来聊聊”,却在发送前一秒删除。通讯录里,那个备注“弟弟”的号码跳动着,像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半年后,丁程鑫在书房发现一本病历本。
“头部受创引发记忆错构,建议避免刺激源”的诊断书下,夹着张照片。那是车祸当天的现场,他的摩托车撞上护栏,宋亚轩浑身是血地跪在旁边,怀里抱着个染血的书包——里面装着他的数学错题本,和一封没来得及送出去的情书。
字迹被雨水晕开,却仍能辨认:“哥,其实我……”
门突然被推开,宋亚轩拿着牛奶站在门口,瞳孔骤缩。
“这是……”丁程鑫举起照片,喉咙发紧。
“没什么。”少年快步上前,抽出照片塞进裤兜,“过期的诊断书而已。哥,该喝药了。”
玻璃杯触碰到桌面时发出清脆的响,像某根弦终于绷断。丁程鑫望着宋亚轩转身时颤抖的肩膀,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触到那截熟悉的红绳,恍然间把眼前这个少年跟病床前狼狈不堪的少年重合在了一起:“阿宋,你是不是……”
“不是。”宋亚轩猛地抽回手,牛奶泼在地毯上,洇出深色的痕,“我们是兄弟,哥。”
不能告诉他,不能刺激他,这是宋亚轩答应丁程鑫父母的,如果丁程鑫自己想起来,那他们就再也没有阻拦了,如果他想不起来,那就结束这段荒唐的感情
三年,丁程鑫一直在寻找那个模糊的少年的影子,宋亚轩的身形逐渐抽条起来,肩膀也比以前更宽厚,丁程鑫没办法再把他和那个单薄少年的影子重叠在一起,虽然他曾经一次次的问过宋亚轩,但是都被他挡了回去,他总觉得宋亚轩就是他,但是全世界都在否定他的想法,他不再询问,心底似乎也接受了宋亚轩只是他弟弟这个事实,看着宋亚轩对他的无微不至,他每一个心动的瞬间,耳边都想起那撕心裂肺的声音“你只许爱我”,可是,你是谁呢,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不给我任何提示,你在哪里,就这么放任我对别人一次次动心,酒馆就要打烊,宋亚轩才来把丁程鑫接回了自己的房子。三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比如宋亚轩现在已经完全独立,和丁程鑫一起住在了外边。
城市的霓虹透过未拉严的窗帘缝隙,在昏暗的房间里投下一条变幻的光带。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酒气和一种近乎凝固的悲伤。
丁程鑫整个人缩在宋亚轩怀里,像一只寻求庇护却伤痕累累的幼兽。酒精卸下了他所有的伪装,只剩下赤裸的脆弱。他眼眶红得不像话,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濡湿,黏在下眼睑上。他把头深深埋在宋亚轩的颈窝,温热的呼吸带着酒意,喷洒在对方敏感的皮肤上,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对不起,阿宋……”他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鼻音,每一个字都像在砂纸上磨过,“我觉得我应该爱你,但是我不能……真的不能……”这句话仿佛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让我只爱他,确从来不来找我”
宋亚轩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缩紧,痛得他几乎窒息。他猛地仰起头,线条流畅的下颌绷得死紧,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着,硬生生将汹涌到眼眶的酸涩液体逼了回去。他不能哭,至少不能在丁程鑫面前崩溃。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却依旧带着难以掩饰的沙哑:“我知道……别说了,乖,睡一会儿吧。”他的手臂下意识地收拢,将怀里颤抖的人圈得更紧,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驱散对方身上的寒意和绝望。
感觉到宋亚轩的安抚,丁程鑫像只寻求温暖的小猫,无意识地蹭了蹭宋亚轩的脖颈。一滴滚烫的泪,终于挣脱了紧闭的眼帘,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啪嗒”一声,砸在宋亚轩浅色的衬衫上,迅速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灼痛了他的皮肤,也灼穿了他强撑的冷静。
宋亚轩低头,看着怀中人即使在睡梦中依旧紧蹙的眉头和脸上未干的泪痕,积压了太久的委屈、痛苦和深不见底的爱意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他低下头,滚烫的唇几乎贴着丁程鑫的耳廓,声音低哑破碎,带着无尽的悲凉和祈求,将那句压抑了太久太久的心声,第一次清晰地、带着哭腔地说了出来:
“哥哥……错了……全都错了啊……” 他哽咽着,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的重量,“不能爱我的不是你……该说对不起的也不是你……喜欢你的……爱你爱到快要疯掉的人……是我啊!”
他轻轻摇晃着怀里的人,像是要唤醒一个沉睡在错误剧本里的灵魂,声音里充满了无助的哀求:“程程……哥哥……你快点想起我来吧……想起我们……爱我吧……求你了……”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混沌的意识中炸开。
那声带着哭腔的“哥哥”,那绝望又深情的“全都错了”,那句石破天惊的“爱你爱到快要疯掉的人是我啊”——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钥匙,狠狠捅进了丁程鑫被酒精麻痹、被自我禁锢的记忆深处!
一幅被刻意尘封的画面,带着强烈的冲击感,瞬间撕裂迷雾,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三年前,医院惨白的病房里。
头上缠着纱布的丁程鑫,虚弱地躺在病床上。麻药刚过,意识模糊。
床边,是熬红了眼、胡子拉碴、同样憔悴不堪的宋亚轩。他紧紧握着丁程鑫没打点滴的那只手,一遍又一遍的告诉丁程鑫,:“哥,你听着,我爱你,你只许爱我,等你好了,等你出院,我们就去国外,去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你答应过我的,不能反悔!我宋亚轩这辈子,就赖定你了,丁程鑫!”,那时的宋亚轩,眼神炽热滚烫,带着少年人孤注一掷的勇气和不容错辨的深情,哪里是什么弟弟对哥哥的依赖?分明是爱人最深沉的告白和誓言!
而病床上的自己,虽然虚弱得说不出话,但手指,分明是用了力气,回握住了他的!
原来……这才是他“遗忘”的真相!
车祸后的记忆混乱,加上本来父母就像断开他跟阿宋的错误感情,趁这个机会刻意淡化甚至模糊了那段关于“承诺”的记忆。他们只说了“轩轩一直很担心你”。以及后来家族无形中施加的压力和对“兄弟”身份的固化认知……所有这些,像一层层厚重的纱布,将他内心最真实的情感和他与宋亚轩之间那份早已超越兄弟界限的羁绊,严严实实地包裹、扭曲、掩埋了!
他潜意识里记得那份浓烈到让他心悸的情感,却错误地将其归因于自己单方面对弟弟产生了“不该有”的念头!所以他才痛苦,才愧疚,才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爱”,才在醉后本能地寻求宋亚轩的怀抱却又绝望地道歉!
他遗忘的,不是宋亚轩这个人,而是宋亚轩早已对他袒露无遗的、那份惊心动魄的爱!他压抑的,不是自己的“不该”,而是对方早已给予的、他内心深处最渴望的回应!
“呃……”一声压抑的呜咽从丁程鑫喉咙深处溢出。他猛地睁开了眼睛,不再是醉酒的迷蒙,而是充满了震惊、剧痛和一种拨云见日般的清明!泪水决堤般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
宋亚轩被他突然的反应惊住,以为是自己失控的话语惊扰了他,慌忙想道歉:“对不……”
“阿宋……”丁程鑫打断了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他挣扎着从宋亚轩怀里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直视着对方同样布满泪痕、写满惊愕和脆弱的脸。
他颤抖地伸出手,冰凉的指尖带着万钧之力,轻轻抚上宋亚轩湿漉漉的脸颊,一点点擦去那滚烫的泪痕。他的目光贪婪地描绘着眼前人的眉眼,那里面盛着的痛苦和爱意,此刻是如此清晰,与三年前病房里那个绝望又执拗的少年重合在一起。
“我想起来了……”丁程鑫的泪水流得更凶,嘴角却努力地向上弯起一个极浅、极苦又极甜的弧度,带着失而复得的巨大震动,“三年前……医院……你抓着我的手……”他哽咽着,几乎说不下去,“你说……你说‘丁程鑫,你只许爱我’……你说‘等我好了……就带我走’……”
宋亚轩的瞳孔骤然放大,身体猛地僵住,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巨大的震惊和狂喜像海啸般席卷了他,让他一时失去了所有反应,只能呆呆地看着丁程鑫。
“对不起……阿宋……”丁程鑫的指尖滑到宋亚轩的唇边,带着无尽的悔恨和心疼,“是我……是我把你忘了……是我……把我们的约定……把你这颗心……弄丢了那么久……”他再也控制不住,猛地扑上去,用尽全力紧紧抱住宋亚轩的脖子,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让你一个人……等了那么久……痛了那么久……”
巨大的冲击过后,是灭顶的狂喜。宋亚轩的身体从僵硬到颤抖,最后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彻底软了下来。他反手死死抱住怀里失而复得的珍宝,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对方嵌入自己的身体。滚烫的泪水再也无需压抑,汹涌而出,浸湿了丁程鑫的肩头。
“哥……程程……”他语无伦次,只会一遍遍叫着对方的名字,声音里是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和后怕,“你……你真的想起来了?你真的……记得我说过的话?”他拉开一点距离,急切地捧着丁程鑫的脸,想从那双盈满泪水却不再迷茫的眼睛里确认答案。
丁程鑫用力点头,泪珠随着动作飞溅。他凑上去,带着咸涩的泪水,笨拙又虔诚地吻去宋亚轩脸上的泪痕,从眼角到脸颊,最后,颤抖的唇瓣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和迟到了三年的回应,轻轻印在了宋亚轩的唇上。
那是一个很轻很轻的吻,混合着泪水的咸涩和酒气的微醺,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所有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误会、痛苦和绝望的屏障。
宋亚轩浑身剧震,随即是更凶猛的回应。他加深了这个吻,不再是小心翼翼的守护,而是压抑了太久、终于得以宣泄的、带着掠夺和占有的爱意。他吻得又凶又急,仿佛要将这三年的等待、委屈和刻骨的爱恋全部通过这个吻传递过去,又带着失而复得的珍宝般的小心翼翼。
混乱的呼吸交织,咸涩的泪水交融,所有的语言在此时都显得苍白。只有紧紧相拥的身体和密不可分的吻,诉说着跨越了遗忘、误解和漫长等待后,终于得以相认的、汹涌澎湃的爱意。
不知过了多久,激烈的吻才渐渐平息,化作温柔的厮磨和依恋的轻啄。两人额头相抵,鼻尖相触,急促的呼吸慢慢平复,只剩下彼此眼中浓得化不开的情意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宋亚轩看着丁程鑫依旧泛红却亮得出奇的眼睛,那里面的阴霾和痛苦终于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失而复得的珍视和满满的爱恋。他忍不住又凑上去,在那红肿的唇上印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声音带着事后的慵懒和巨大的满足,低低地、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哥哥……这次,不会再忘了我吧?”
丁程鑫的心被这句话烫得一缩,随即是铺天盖地的心疼和爱怜。他收紧环在宋亚轩腰间的手臂,将脸埋回他温暖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属于他的、令人安心的气息,然后用从未有过的、清晰而坚定的声音,在他耳边郑重地承诺:
“不会了,阿宋。再也不会了。”他抬起头,望进宋亚轩眼底深处,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我爱你。丁程鑫爱宋亚轩。从过去,到现在,到未来,一直一直爱着。”
宋亚轩的眼底瞬间又涌上了水光,但这次,是纯粹的、盛满了幸福的泪水。他笑了,笑得像个终于得到全世界最珍贵糖果的孩子,将丁程鑫重新紧紧搂入怀中。
“好。”他应道,声音带着笑,也带着哽咽,“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漫长的黑夜终于过去,属于他们的黎明,才刚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