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布利多那双仿佛能穿透灵魂的蓝眼睛落在我身上,温和却带着不容回避的重量。
办公室里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旋转的银器发出细微的嗡鸣,福克斯清越的鸣叫也消失了,连墙上的老校长们也都屏息凝神。
斯普劳特教授站在一旁,双手紧张地交握着,目光在我和小火龙之间游移。
“它从哪里来?”邓布利多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空间里。
我喉咙发干,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肋骨。
怀里的小火龙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凝重气氛,它不再好奇地打量那些旋转的银器,而是安静地蜷缩着,尾巴的火焰稳定地燃烧着,发出轻微的“呼呼”声,像是我此刻唯一能抓住的锚点。
“我……我不知道它从哪里来,教授。”我强迫自己开口,声音有些发涩,“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它……它的蛋,就那么突然出现在了我家阁楼的旧箱子里。没有任何信,没有任何标记。我发誓,教授,在那之前,我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也没在什么书上读到过。”这是我能给出的最诚实的答案。
前世的记忆?那听起来比小火龙本身更像天方夜谭。
邓布利多静静地听着,镜片后的目光深邃难测。
他没有打断,只是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我试着查过书,所有的书,”我补充道,目光扫过校长办公室里那顶天立地的巨大书架,“《神奇动物在哪里》《妖怪们的妖怪书》《千种神奇草药及蕈类》……都没有。它……它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掉进来的。”我顿了顿,鼓起勇气看向邓布利多,“它的火焰……教授,它似乎天生就是这样。像呼吸一样自然。它会随着它的心情变化——开心时明亮温暖,害怕时会变小变蓝……就像刚才在温室里,它扑上去盖住曼德拉草的时候,那火焰……好像不只是热,还有一种……一种我说不清的东西,让那株草安静下来,还长得更快了。”我努力描述着那种奇异的感受,一种超越物理温度的、仿佛能抚慰生命的暖流。
邓布利多微微颔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那盆明显壮硕的曼德拉草幼苗新生的嫩叶。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小火龙尾巴上那簇稳定燃烧的橘红色火焰,若有所思。
“一种……生命能量的共鸣?”他轻声自语,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他的视线缓缓抬起,越过小火龙温暖的火焰,落在我身后墙壁上那条悬浮在绿色液体中的银蓝色蛇怪标本上。
冰冷的鳞片,空洞的眼窝,巨大的毒牙……死亡与凝固的威胁无声地弥漫开来。
“截然不同的力量,艾略特。”邓布利多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静的穿透力,将两种存在鲜明地对立起来。“一种,是古老契约扭曲的产物,被野心和恐惧驱动,最终只留下冰冷的标本,诉说着毁灭与终结。”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目光变得悠远。“而另一种……”他看向小火龙,眼神里重新凝聚起温和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它带着未知的起源,却本能地选择了守护与生长。它的火焰,是温暖,是安抚,是催发……一种尚未被我们认知的生命力量。”
他停顿了一下,办公室里只有银器的嗡鸣和福克斯偶尔梳理羽毛的细微声响。历代校长的肖像画都专注地聆听着。
“未知,往往意味着风险,艾略特。”邓布利多的语气变得严肃了一些,镜片后的蓝光锐利起来,“尤其是在霍格沃茨,尤其是在当下。”
他没有明说“当下”意味着什么,但那沉重的潜台词仿佛悬在空气里。
“麦格教授的禁令,并非无的放矢。走廊上的焦痕……”他看向我,目光带着审视,“那是它的‘杰作’?”
我的心猛地一沉。
费尔奇!那个老管理员肯定已经添油加醋地报告过了!
我羞愧地低下头,怀里的小火龙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情绪,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尾巴的火焰微微摇曳了一下。
“是……是的,教授。但它不是故意的!它只是……只是想去厨房找吃的……”我急切地辩解,把小火龙循着烤鸡香气、在走廊留下爪印焦痕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厨房?”邓布利多的眉毛似乎极其轻微地挑了一下,嘴角掠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快得像错觉。“看来我们的家养小精灵们对它很友好?”
“是……是的,教授。它们好像……很喜欢它的火焰,说能帮忙看炉火。”我如实回答。
邓布利多点了点头,手指交叉放在桌面上。“我明白了。艾略特,你的伙伴展现出了非凡的潜能,尤其是在斯普劳特教授的专业领域。”他看向斯普劳特教授,后者立刻挺直了腰板,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激动。
“但同时,它也造成了实质性的破坏,并且……”他的目光扫过小火龙,“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未知变量。魔法部不会对一只无法归类、拥有不稳定能量器官的生物视若无睹,尤其是在某些……敏感人士的煽动下。”
他说的“敏感人士”,不言而喻。
“那么,校长……”斯普劳特教授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恳求,“禁令……还有费尔奇先生那边……”
“波莫娜,温室的工作离不开你,尤其是这些……特殊的幼苗。”邓布利多温和地打断她,目光落回那盆曼德拉草上。
“至于格林先生和他的伙伴……”他沉吟片刻,那双蓝眼睛仿佛在权衡着无数看不见的砝码。“费尔奇先生有权要求赔偿。清理走廊焦痕的工作,就作为你课外劳动服务的一部分吧,艾略特。我相信,在斯普劳特教授的直接监督下,”他特意加重了“直接监督”几个字,“它可以在温室范围内活动,并且只限于温室。这是底线。”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只限于温室?那其他地方呢?上课怎么办?难道永远把它关在温室里?
“但是教授!魔药课……”我脱口而出,想起斯内普那冰冷的眼神和驱逐令。
“西弗勒斯的地窖,暂时还是不要去了。”邓布利多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但也有一丝微妙的、不易察觉的无奈。
“我会和他沟通。至于其他课程……我们需要更谨慎地评估它的……适应性。”他没有说死,留下了一丝余地,但“暂时”这个词像一块石头压在我心上。
“至于其他地方——走廊、礼堂、公共休息室——麦格教授的禁令依然有效。”
邓布利多最后强调,目光锐利地看着我,“你必须严格约束它。艾略特,你要明白,这不仅仅是为了遵守校规,更是为了保护它。在人们真正理解它之前,恐惧和排斥往往是第一反应。你的责任,比任何咒语都重。”
他的话语像烙印一样刻在我心上。
我沉重地点了点头,怀里的小火龙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低落,用小脑袋蹭了蹭我的手臂,尾巴的火焰温暖地烘烤着我。
“好了,波莫娜,带他们回去吧。”邓布利多挥了挥手,重新靠回椅背,脸上恢复了惯常的温和笑容,但那双蓝眼睛深处,依旧沉淀着我看不透的深意。
“记住,艾略特,火焰可以用来温暖,也可以用来焚烧。如何引导它,取决于持火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