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透兽皮帘子的缝隙,在苏晚晚眼皮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帘,浑身的骨头像是被拆开重组过,尤其是右肩那块蝶形胎记,火烧火燎地疼。
“唔……”她刚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守在兽皮垫边的贺峻霖就像受惊的兔子般弹了起来。
“雌主!你醒了!”小医师红着眼圈,雪白的兔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手里还捏着一块沾了温水的、揉得有些发硬的兽皮。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苏晚晚的右肩,用兽皮轻柔地擦拭她额角的虚汗,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你吓死我们了……整整昏睡了一天一夜!”
苏晚晚想开口,嗓子却干得冒烟,只能发出气音。
她转动眼珠,打量这个临时充当病房的帐篷角落。
角落里堆着几个空掉的药碗,空气中弥漫着苦涩的草药味和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右肩,那里重新被干净的纱布包裹着,但纱布边缘透出的皮肤颜色,依旧泛着不健康的紫红。
“水……”
她艰难地挤出个字。
贺峻霖立刻转身,从旁边一个半旧的陶罐里倒出半竹筒温水。
他扶着苏晚晚的后颈,动作轻得像捧着一片羽毛,小心地喂她喝下。
清凉的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慰藉。
“马哥说你是血脉之力透支得太狠了,身体里的‘维生素’——啊,就是维持生命的精气神——都快耗光了。”
贺峻霖放下竹筒,眼眶又红了。
“那紫藤花的光是好看,可也太费命了!以后不许再这样了雌主!”
他难得用了点命令的语气,配上那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毫无威慑力,只有满满的心疼。
苏晚晚虚弱地笑了笑,目光扫过帐篷门口。
那里,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里面,像一尊沉默的黑色石雕,正是马嘉祺。
他似乎在警惕着什么,黑豹的耳朵极其轻微地转动着,捕捉着帐篷外的一切风吹草动。
阳光落在他紧绷的肩背上,投下利落的剪影。
“他……守了一夜?”
苏晚晚声音沙哑地问。
“何止一夜!”
贺峻霖压低声音,带着点告状的意味。
“从把你抱回来就没合过眼!我和丁哥、耀文他们想替换一下,他都不让,说蛇族的人可能还在附近徘徊,不安全。就抱着他的骨刀,像根柱子似的杵在那儿,连口水都不喝……”
苏晚晚心头微涩。
黑豹总是这样,把所有的沉重和警惕都扛在自己肩上。
帐篷帘子被人从外面小心翼翼地掀开一条缝,宋亚轩毛茸茸的狐狸脑袋探了进来,火红的尾巴在身后不安地扫动地面。
看到苏晚晚睁着眼,他眼睛瞬间亮了,整个身子挤了进来。
“雌主!你终于醒了!”
少年几步窜到兽皮垫边,想扑过去又怕碰疼她,只能半跪着,把脸凑得极近,漂亮的狐狸眼里盛满了后怕和委屈,长长的睫毛扑闪着。
“你都不知道,你倒下去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兽核都要吓裂了!就像……就像被雷劈了一样!”
他夸张地比划着,试图驱散沉重的气氛。
“没事了……”
苏晚晚抬起没受伤的左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顶。
宋亚轩立刻像被顺毛的大猫,舒服地眯起眼,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尾巴尖愉快地卷住了苏晚晚的手腕。
“雌主饿不饿?我抓了最嫩的咕噜鸟!让张真黑给你炖汤!”
宋亚轩献宝似地说。
“咕噜鸟?”
苏晚晚挑眉,“你昨天不是还跟张真源抱怨说那鸟狡猾得像你,根本抓不到吗?”
宋亚轩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嘿嘿,那是以前!我现在可厉害了!为了雌主,我蹲在泥巴窝里趴了大半夜,身上都臭了!不信你闻闻!”
说着还真把胳膊凑过来。
苏晚晚笑着躲开:
“信信信!快去洗洗,臭烘烘的狐狸没资格靠近病人。”
宋亚轩嘻嘻哈哈地跳起来准备去清理自己,刚走到门口,差点撞上端着个大石碗进来的张真源。
熊族青年走路带风,步伐沉重,手里那个粗糙的石碗大得像个小型脸盆,里面盛满了热气腾腾、奶白色的汤。
浓郁的肉香混合着一种野姜和香茅草的独特辛香,瞬间冲淡了帐篷里的药味。
“雌主!喝汤!”
张真源憨厚地笑着,把沉甸甸的石碗递到贺峻霖手里,又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两个用大树叶包好的、烤得焦黄酥脆的块茎,“张真源挖的甜根,烤了,配汤,好吃!”
苏晚晚看着那碗分量十足的汤和两个大块茎,哭笑不得:
“真黑,你这是喂熊呢?”
她现在的胃口,能喝下小半碗就不错了。
张真源挠了挠后脑勺,黑亮的熊眼里满是真诚:
“雌主生病,要多吃,才有力气。熊族都这样,吃饱了伤好得快!”
他语气朴实,带着一种动物般的直觉和关切。
贺峻霖用小木勺舀起一点汤,吹了吹,送到苏晚晚唇边。
汤一入口,苏晚晚的眼睛就微微睁大了。
这汤……比她预想的要好太多!
没有兽世常见的腥膻,反而异常鲜美醇厚,咕噜鸟的肉质细嫩,野姜和香茅草的味道融合得恰到好处,既去除了油腻,又激发了肉质的鲜甜。
这绝不可能是张真源那种粗犷派能熬出来的味道!
“这汤……”
苏晚晚看向张真黑。
张真黑立刻挺起胸膛,带着点小骄傲:“我熬的!按雌主上次教的方法,放了‘姜’,还有那个香香的草(香茅草),水开了就放肉,然后小火慢慢炖,炖了好久!张真源那笨蛋只会用大火烤,肉都硬了!”
他还不忘踩一脚自家兄弟。
苏晚晚心头一动。这个看起来憨直的熊族青年,在烹饪上似乎有着不错的天赋和耐心。
“很好喝,真黑,谢谢你。”
她由衷地夸奖。张真黑的脸瞬间红透,巨大的身体有些局促地扭了扭,熊耳朵抖动着,只会嘿嘿傻笑。
午后,阳光变得有些灼热。
部落中央的空地上,十几个兽人正在忙活,用新砍伐的硬木加固部落外围的栅栏。
刘耀文赤裸着精壮的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他正挥舞着沉重的石斧,将一根碗口粗的原木劈成两半,动作干净利落,充满力量感,赤金色的虎瞳专注而锐利。
“喂!傻大个!这边!木桩打深点!”
丁程鑫在不远处吆喝,他灰蓝色的狼耳竖得笔直,指挥着几个狼族同伴将削尖的木桩深深夯入泥土。
他动作敏捷,像一阵风穿梭在工地上,时不时上手纠正角度,语气带着狼族特有的急躁和不容置疑。
“催命啊你!老子有数!”
刘耀文头也不抬地吼回去,手下动作却更快了几分。
两个雄性之间的气氛像绷紧的弓弦,一个指令一个干活,配合倒是默契,就是嘴上谁也不服谁。
周围的兽人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各自埋头干活。
苏晚晚被贺峻霖扶着,慢慢走到靠近水源地的药圃旁透气。
她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好了些。
贺峻霖在她脚边铺了块干净的兽皮让她坐下,自己则蹲在旁边,仔细查看几株新移栽的、叶片蔫蔫的止血草。
“奇怪……”
贺峻霖皱着眉,纤细的手指捻起一点药圃边缘的泥土,凑到鼻尖嗅了嗅,雪白的兔耳困惑地抖动。
“这土…味道不对。”
“怎么不对?”
苏晚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片药圃的泥土颜色似乎比别处要深一点,透着一股不正常的潮湿和滑腻感。
几株靠近边缘的止血草根部甚至出现了轻微腐烂的迹象。
贺峻霖眉头锁得更紧,他站起身,快步走到部落取水的小溪边。
溪水潺潺流淌,表面看起来清澈依旧。他蹲下身,掬起一捧水,先是闻了闻,然后伸出舌尖极其小心地舔了一下。
下一秒,他的脸色倏地变了!
“雌主!”
贺峻霖猛地回头,声音因为惊骇而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水有问题!”
苏晚晚心下一沉,挣扎着想站起来:“什么?”
“水里有东西!”
贺峻霖快步跑回她身边,脸色煞白,那双总是温和湿润的兔眼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很淡…但绝对是毒!一种能麻痹神经、让伤口溃烂的混合毒素!我尝过类似的…是蛇族惯用的‘腐骨藤’和‘迷心草’提取物!就下在上游!这种毒遇热会慢慢挥发毒性,但生饮或者浇灌植物……后果不堪设想!”
他语速极快地说完,立刻从随身的小药囊里翻出几个晒干的紫色小花苞,塞进苏晚晚手里:
“快!雌主,把这个含一片在舌下!能暂时压制毒素!我这就去找马哥!必须立刻通知所有人停止饮用生水!还有……我们药圃的水……”
苏晚晚捏着那带着淡淡苦香的紫花苞,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蛇族!林娇娇的人!
他们竟然不是强攻,而是选择了更阴险、更致命的方式——污染水源!
这招太毒了!部落百来号人,还有那么多幼崽,以及她好不容易开垦的药圃……她不敢想下去!
贺峻霖已经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向还在加固栅栏的方向,边跑边喊:
“马哥!丁哥!水!水源被下毒了!”
空地那边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兽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愕然地看向惊慌失措的贺峻霖,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溪水的方向。
刘耀文一把丢开石斧,赤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丁程鑫的狼耳瞬间绷直如刀锋,灰蓝色的眼眸里爆射出骇人的凶光!
“什么?!” “毒?!”
“蛇族那些阴沟里的爬虫!”
怒骂声和惊呼声瞬间炸开。
几乎是贺峻霖喊声落下的瞬间,一直如磐石般守在苏晚晚帐篷门口的马嘉祺动了!
他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扑向了部落取水点的上游方向,速度快得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黑豹的夜视能力和对气味的追踪天赋,此刻被他发挥到了极致!
夜色如墨汁般重新浸染了天际,一轮惨白的弦月挂在树梢。
部落中央燃起了几堆格外旺盛的篝火,噼啪作响,驱散着夜晚的寒意和人心底的恐慌。
但气氛却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白天水源被投毒的消息,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一个兽人心头。
临时搭建的“会议室”——其实就是部落中央最大的一块空地,周围用削尖的木头简单围了一圈——挤满了人。
兽人们或蹲或坐,脸上都带着惊惶和愤怒,低声议论着:
“太毒了!这是要断我们的根啊!”
“幸亏贺医师发现了……”
“可是以后水怎么办?总不能渴死吧?”
“马大人追出去一天了,还没消息……”
“会不会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