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的冷光,如同迟缓的钝刀,艰难地切割开落鹰涧上空厚重凝滞的硝烟与血腥气幕。
山谷在晨曦中展现出的,是一幅足以让最悍勇战士也心悸的炼狱图景。
谷底,精心伪装的陷坑如同大地狰狞的伤口,曾经吞噬了狮国引以为傲的重甲兵团的精华。
断裂的青铜甲片如同破碎的巨兽鳞甲,扭曲的巨盾深深嵌入泥地,浸透暗红血污的阔刃短剑散落各处,与翻起的、混杂着破碎草皮伪装的泥土搅在一起,形成一片污秽的泥泞。
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那些深坑——曾经是死亡的陷阱,如今是尸骸的坟茔。
被尖锐木桩和淬毒青铜刺贯穿的重甲步兵,以各种扭曲痛苦的姿态堆积叠压,许多尸体上还插着未能拔出的狼族长矛竹杆,矛尾的翎羽在微风中轻轻颤动,无声诉说着最后的挣扎与绝望。
空气中弥漫的气味浓稠得化不开:浓烈的铁锈味(那是血在氧化)、新鲜泥土被践踏翻搅后的浓烈腥气,以及……
一丝若有若无、却不断钻进鼻腔、勾起恶心感的腐臭(那是毒荆棘和鬼哭藤的毒性开始侵蚀血肉的标志)。
“呕……”
谷地边缘,一个负责清理外围的年轻狼族战士终于忍不住,扶着冰冷的岩壁干呕起来,脸色惨白。
旁边一个经历过上次伏击的老兵拍了拍他的背,声音沙哑:
“小子,第一次?忍着点,这就是战场。看看那些坑里的……狮崽子们引以为傲的重甲,也扛不住大地母亲的嘴巴。”
不远处,几个正在费力拖拽一具沉重狮人尸体的鹿族战士低声交谈着:
“这甲……真他娘的沉!怪不得冲起来地动山摇。”
“再沉顶个屁用!还不是被雌主算得死死的?听说昨晚雌主站在山崖上,‘看见’了他们重甲碾压地面传来的细微震动……”
“真的假的?那么远能‘听’到?”
“嘘!雌主的神异,岂是咱们能猜度的?反正,跟着雌主,咱们能活!”
活下来的狮国俘虏不足五十人,个个带伤,眼神呆滞麻木,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傀儡。
他们被剥去了象征荣耀与力量的沉重甲胄,只穿着单薄肮脏、布满破洞的里衣,在深秋透骨的寒风中瑟瑟发抖,如同待宰的羔羊,被神情冷厉的狼族战士用染血的长矛驱赶着,集中在谷底一片相对干净的空地上。
他们身上沾满了同伴的血浆、脑浆和泥泞,早已失去了冲锋时的悍勇与咆哮,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深入骨髓的、对未知命运的恐惧。
一个被削掉了半只耳朵的狮人俘虏茫然地望着堆积如山的同胞尸体,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呜咽,眼泪混着血水流下。
蛇族的“盟友”则狡猾得多。
他们似乎更早察觉了陷阱的端倪,或是本就打着让狮国当炮灰、自己摘桃子的主意。
直到战斗尾声,狮国重甲耗尽最后一丝力量,才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从侧翼乱石丛中悄无声息地迂回出现,试图用淬毒的吹箭和闪烁着不祥幽绿光芒的淬毒骨刃进行致命的偷袭收割。
然而,严浩翔和马嘉祺预留的机动小队如同精准的猎犬,死死咬住了他们滑溜的身影。
蛇族战士身形鬼魅,动作迅捷无声,擅长在嶙峋怪石和深重阴影间游走穿梭。他们的毒刃刁钻狠辣,每一次幽绿光芒的闪现都可能带走一个疏忽战士的生命。
然而,一旦被部落战士——特别是那些悍不畏死、力量狂暴的近战者——缠住,失去了腾挪空间,他们相对脆弱的防御便暴露无遗。
“他娘的!滑溜的泥鳅!有种别跑!”
一声狂暴的怒吼震得碎石簌簌落下。
是张真源!他半熊形态尚未完全解除,原本覆盖着厚重毛发的胸口赫然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翻卷,正汩汩冒着鲜血。
是被一个临死的蛇族战士在绝望中用淬毒骨刃豁命划伤的!伤口边缘已经泛起不正常的青黑色,丝丝缕缕的黑气正努力向肌肉深处钻去。
痛楚让他的熊目赤红,巨大的熊掌猛地拍下,将偷袭者残余的上半身砸进了地里,化作一滩污秽肉泥。
“真源!”
一声清叱带着急切响起。
苏晚晚不顾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和可能的残余毒素,快步上前。
她孕肚已显,动作却依然利落。纤细的手掌虚按在那狰狞的伤口上方,掌心瞬间亮起柔和的莹白光芒。
【检测到混合蛇毒(神经麻痹+血液坏死)…浓度高…尝试净化…中和…】*
微弱的莹白光芒在她掌心流转,纯净的生命能量如同温暖的水流,包裹住那可怕的伤口。
肉眼可见的滋滋声中,那顽固的黑气如同遇到烈阳的积雪,被强行驱散、中和。
张真源只觉得伤口处那火烧火燎、如同无数毒蚁啃噬骨髓的剧痛瞬间减轻了大半,一股温和而坚定的暖流渗入血肉,强硬地阻止了毒素的蔓延和破坏。
他巨大的熊目转向苏晚晚,看着她因专注和能量消耗而略显苍白的脸,感受着她指尖传递来的那份不容置疑的守护之力,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却含义复杂的嘶吼,狂暴的气息奇异地平复了一瞬。
“严队!抓到几个滑溜的‘舌头’!打断了腿,跑不了了!”
一名脸上带着新鲜爪痕的狼族战士,粗暴地拖着两个被打断腿、满脸血污、因剧痛而蜷缩扭曲的蛇族俘虏,扔麻袋般丢在严浩翔面前的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严浩翔冰蓝色的眸子扫过地上如同两条垂死毒虫般的俘虏,里面没有任何温度,如同在审视两件即将被解剖的死物。
他缓缓蹲下身,动作优雅却带着致命的寒意。
冰冷的、还沾着敌人血迹的青铜匕首,如同毒蛇的信子,轻轻挑起一个俘虏沾满泥土血污的下巴,强迫对方看向自己毫无感情的眼睛:
“说。‘货物’在哪条路?新的藏匿点?”
那俘虏眼中怨毒与恐惧交织,蛇信般的舌头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刚想咬牙硬抗——
“噗嗤!”
匕首没有丝毫犹豫,精准而狠辣地刺入他大腿上一处非致命却剧痛无比的肌腱位置,继而狠狠一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