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素素脚步匆匆地从隔离营方向跑来,脸上写满了焦急和忧虑:
“雌主!雌主!您快去看看小灰吧!那孩子…情况不太对劲!比早上更糟了!”
苏晚晚心头一紧,霍然起身,没有任何迟疑:
“走!”
小灰 幼崽营旁边的隔离小屋里,光线昏暗,只有一盏小小的油灯跳跃着微弱的光芒。
兔族幼崽小灰蜷缩在兽皮毯子里,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精神萎靡不振。
小脸烧得红扑扑的,低热未退。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裸露的手臂、脖颈甚至小脸上,那些边缘带着细微银光的红疹,在昏暗摇曳的灯火下,竟比白天更加清晰刺目!
那银色的边缘不再是静止的,而是如同活物般,极其微弱地、诡异地流动着,散发出一种非自然的、冰冷的光晕!
照顾他的老嬷嬷一脸的愁苦和恐惧,声音都在发抖:
“雌主…您看!这…这银光…它在动!老身我…我照顾幼崽几十年,从没见过这样邪门的疹子啊!孩子一直喊痒,抓挠个不停,睡也睡不踏实,喂他喝金银花水,也喝不进去多少了…这可怎么办啊?”
苏晚晚的心沉到了冰冷的深渊谷底。她凑近仔细查看,屏住呼吸,指尖极其轻微地、试探性地碰触了一下那发光的银边。
(内心:果然是活的?!林娇娇的手段?还是…烟雾引发的未知变异?这银光…难道是某种活的毒素?必须尽快弄清楚!否则…)
她面上强行维持着镇定:
“嬷嬷,辛苦你了。
继续用金银花薄荷水给他擦拭身体降温,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多喝温热的清水。
盯紧他的体温,特别是这疹子的变化,”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
“有任何异常,无论多晚,立刻、马上通知我!”
时间!她需要时间!需要线索!
更需要立刻找到遏制这诡异银光的方法!
这潜伏在部落内部的、无声蔓延的诡异之毒,比明处的刀剑更加凶险致命!
处理完小灰的紧急状况,又仔细审阅了傍晚时分贺峻霖送来的、已经勾勒出初步轮廓和关键数据的沟渠测量草图,苏晚晚揉着几乎要炸裂的额角回到石屋,感觉身体和精神都已被透支到了极限。
屋内,火塘里的柴火噼啪作响,跳跃的火焰驱散了深秋的寒意,也带来一丝难得的暖意。
出乎意料的是,贺峻霖并没有去休息,而是安静地坐在火塘边的小木墩上,就着橙红的火光,还在聚精会神地核对着白天记录下的沟渠数据。
他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略显宽大的素色棉麻衣袍(显然是素素为他找来的),洗去了脸上的污迹和疲惫,露出的手腕上,昨夜苏晚晚为他细心包扎的细麻布条,在火光映照下格外显眼。
听到门响,他像受惊的小鹿般猛地抬起头。
看到苏晚晚脸上那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苍白,他清澈的眸子里瞬间溢满了心疼和局促不安。
他慌忙站起身,带倒了脚边一块记录用的碎石:
“雌…雌主!您…您回来了!我…我这就收拾……”
声音带着一丝慌乱。
“坐下吧。”
苏晚晚的声音沙哑,浸透了浓浓的倦意,却比白日里任何时刻都要温和。
她疲惫地挥了下手。
“这么晚了…还在弄这些?”
“嗯…”
贺峻霖低低应了一声,依言重新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木板的边缘,仿佛那是某种慰藉。
“白天…还有些数据…感觉衔接得不太顺畅,怕…怕哪里出了错,耽误了大事。”
他其实更怕的是停下来。
一旦停下,脑海中就会不受控制地交替浮现昨夜火场那吞噬一切的绝望红焰,和今晨刑场上刺目冰冷的猩红血色,胃里便一阵翻搅。
苏晚晚在他身边不远处的兽皮垫上坐下,火塘的暖意丝丝缕缕渗入冰冷的四肢百骸,稍稍驱散了寒意。
“手…还疼吗?”
她目光自然落在他手腕的包扎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贺峻霖下意识地把手腕往袖子里缩了缩,脸颊微微泛红:
“不…不疼了。雌主您包扎得很好…”
昨夜她半跪在地,低头为他处理伤口时那专注而温柔的侧脸,毫无预兆地闯入脑海,让他的心跳瞬间失了序,耳根也火烧火燎起来。
“那就好。”
苏晚晚似乎没察觉他的异样,拿起火塘边素素一直温着的药茶陶罐,倒了两碗深褐色的、散发着安神草药清香的茶汤,将其中一碗递给他。
“喝了,安神。”
两人一时无话,静静地捧着温热的茶碗。
屋内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一种奇异的、带着暖意的静谧在两人之间流淌,驱散了外界的血腥与喧嚣,也似乎消融了些许身份带来的距离。
贺峻霖捧着茶碗,温暖从掌心蔓延至心底。
他偷偷抬眼,看着苏晚晚在跳跃火光映照下显得异常柔和、甚至有些脆弱的侧脸轮廓。
昨夜她那些掷地有声的话语“你是部落的血脉和灵魂!”
“我就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以及那个将他从绝望深渊中拉回的温暖结合,再次无比清晰地涌上心头,带着灼热的温度。
(内心:她说的…是真的吗?我真的…值得吗?)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依恋、感激和渴望被肯定的勇气,猛地冲破了心防。
“雌主…”
他声音很轻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小心翼翼的试探,像羽毛拂过寂静的湖面。
“嗯?”
苏晚晚闻声转过头,火光在她深邃的眼眸中跳跃。
贺峻霖鼓起毕生的勇气,抬起头,直直地望进她的眼底。
那眼神清澈见底,却又盛满了白日里深藏的脆弱、全然的信赖,以及一种孤注一掷的希冀:
“您…您昨晚说的话…都是真心的吗?您…您真的不怪我弄丢了那些记录…也…也真的……”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更轻了,带着一丝羞怯。
“…喜欢我…现在的样子?”
问完,他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瞬间低下头,紧张得手指紧紧蜷缩起来,指节发白,身体也微微绷紧,像一个等待最终裁决的囚徒。
苏晚晚看着他这副小心翼翼、带着卑微的期盼又害怕听到否定答案的模样,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轻轻撞了一下。连日来的铁血、冷酷和沉重的压力,在这一刻被这纯粹的依赖和小心翼翼的试探悄然融化了一角。
她放下茶碗,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暖意,极其自然地、轻轻拂过他微红滚烫的耳廓。
那突如其来的、微凉的触感让贺峻霖浑身剧烈一颤,猛地抬起头,眼中写满了惊愕和难以置信。
“傻话。”
苏晚晚的声音低柔得不像她,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宠溺的笑意,“当然是真的。”
她的目光落在他清秀专注的脸上,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样子刻进心里。
“贺儿,你很好。比你自己想象的要好得多。”
她没有收回手,而是顺势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和肯定。
“以后,也要一直这样,专注地做你擅长的事,守护好部落的‘记忆’。那比任何刀剑都重要。”
她的目光温和却坚定:
“今晚别弄了。来侍寝吧。沟渠的事,明天太阳升起,再继续也不迟。”
这句话,是命令,却更像是一种接纳,一个在寒冷长夜里共同取暖的邀约。
火塘的光芒跳跃着,将两人的身影长长地投射在石壁上,交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