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节后第七天,初春的气息终于挣脱了寒冬最后的桎梏。
持续数日的暖阳虽仍裹挟着料峭寒意,却已足够融化苍狼部落上空厚重的云层,也融化了覆盖大地近半年的积雪。
雪水不再是涓涓细流,而是汇成了无数条欢快奔腾的小溪,沿着去年秋冬新修整的、如同叶脉般延伸的沟渠河道淙淙流淌,浸润着下方冻得坚硬如铁的土地。
空气中弥漫着冰雪消融特有的、混合着湿冷泥土和腐烂草根的清新气息,与牲畜棚里新添的干草香、远处熏肉坊飘来的淡淡松枝烟火气、以及各家各户灶间开始冒出的炊烟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独特的、属于部落初醒的生机勃勃的味道。
苍狼部落,这头蛰伏了一整个凛冬的巨兽,正缓缓舒展筋骨,在泥泞与生机中苏醒。
寨墙根下,向阳处已有嫩绿的草芽倔强地顶开湿软的泥土,向阳的石缝里,不知名的野花也悄然探出了头。
“哎呦,这路可真够呛!”
一个扛着柴禾的熊族大娘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融雪泥泞的主道上,对着旁边同样步履蹒跚的鹿族老妪抱怨。
“不过,看着这雪化了,心里头是真舒坦!总算熬过来了!”
“可不是嘛,”
鹿族老妪喘着气,脸上却带着笑。
“多亏了雌主啊,修了这沟渠。
你瞧,水都顺着渠走了,往年这时候,寨子里早就成烂泥塘了,哪像现在,好歹有干地方下脚。
听说田里那水,都流得顺顺当当的!”
“是啊,昨儿个我家那口子回来说,翻地翻得可带劲了!
说那土啊,被水一润,软乎着呢!
就盼着今年能有个好收成,让娃娃们多吃几顿饱饭。”
熊族大娘眼里满是希冀,随即又压低声音。
“不过,你也听说了吧?骑兵队那动静…”
“嘘——”鹿族老妪警惕地左右看看。
“可不敢乱说!严统领他们是为咱部落好!
那些狮子、蛇崽子,往年开春不总想占咱们便宜?
烧咱们的草场,抢咱们的猎物!
今年,哼,也该让他们尝尝厉害了!
我老婆子觉得雌主这法子好,先下手为强!
这叫…叫什么来着?
哦,对,‘春扰’!
让他们也过不好这个春耕!”
“话是这么说,可…蛇族那些阴毒的东西,还有狮国那个林娇娇,能善罢甘休吗?
我总有些心慌慌的…”
熊族大娘脸上浮起担忧。
“怕啥!有雌主在,有真源大人、浩翔大人他们护着,咱们只管把地种好,把娃娃带好!”
鹿族老妪语气坚定,拍了拍同伴的胳膊。
“走,快回家,我灶上还煨着骨头汤呢,给娃娃们补补!”
议事石屋内,炭盆里的火苗跳跃着,驱散着清晨的湿寒。
苏晚晚端坐主位,身姿挺拔如松柏,暖冬节的微醺红晕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属于部落雌主的沉静与锐利。
她面前摊开着一张粗糙但标注清晰的兽皮地图,上面用炭条画着部落的田亩、沟渠、工坊区,几处边缘地带被特意圈出,墨迹尤新。
围坐的是她的核心班底,气氛凝重中带着一丝大战前的紧绷。
贺峻霖 (狐族,文书/后勤总管): 正快速翻动着手中的记录板(打磨光滑的薄木板),语速清晰平稳:
“雌主,暖冬节消耗的熏肉、粟米酒已按计划补充储备完成。
丁大人带回的艾草和薄荷已按您吩咐,大部分干燥储存,小部分新鲜的分发给育幼堂和体弱的老人幼儿,效果显著,开春的咳喘风寒病例比往年同期减少七成。
新一批棉布已下机,质地更均匀了。”
苏晚晚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仓库储备的数据,心中稍安。后勤是命脉,贺峻霖从未让她失望。
张真源 (熊族,战训/防御总管): 粗壮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战鼓前奏。
“防御工事全面检查完毕。
寨墙有几处被雪水泡软了地基,需立即加固,泥水匠已就位。
巡逻队恢复日常三班轮值,范围按您指示,扩大至废弃陷阱区,并设置了新的暗哨点。骑兵队…”
他顿了一下,目光投向对面如同冰雕般的严浩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竞争意味。
“训练没落下,随时能战。”
严浩翔 (狼族,骑兵统领/情报): 冰蓝色的眼眸直视前方,没有任何波澜,声音冷冽如刀锋出鞘:
“骑兵队全员状态良好,无减员。
新训练科目:雪地及泥泞地形快速迂回、短途奔袭骚扰、夜间无声渗透。
目标:最大限度适应初春恶劣环境下的突袭作战。”
他的话简洁到吝啬,却字字千钧,透出强大的自信和执行力。
苏晚晚心中赞许:这把最锋利的刀,已经磨好了。
宋亚轩 (狐族,情报/“特殊”任务): 依旧一身纤尘不染的月白袍子,狐狸眼带着一丝餍足后的慵懒风情,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枚小巧的骨哨。
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苏晚晚,对上她的视线时,嘴角勾起一抹只属于两人的、带着隐秘情愫的暧昧笑意。
随即,他神色一正,声音带着惯有的玩味:
“‘小礼物’的后续反馈…嗯,相当‘热烈’。蛇族那边暂时被这意外‘惊喜’绊住了手脚,内部似乎起了点小争执。
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神微凝。
“狮国东南边境的探子回报,林娇娇的人活动异常频繁,像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正在大肆接触、甚至威逼利诱一些墙头草似的小部落,动作之快,野心不小。”
苏晚晚眉头微蹙:林娇娇,果然不甘寂寞。)
丁程鑫 (狐族,商队/外联): 脸上的冻伤结了深色的痂,精神头却恢复了大半,眼神锐利依旧。
他看向苏晚晚的目光深处藏着温柔,但在宋亚轩那抹暧昧笑意掠过苏晚晚时,他搭在膝上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心底泛起一丝被抢先的酸涩。
“黑水泽那边的商路冰封已解,我派出的先遣队成功疏通了两处关键隘口,天气再暖和一些,大队就能走。但,”
他语气沉重,
“蛇族囤积粮草、武器、尤其是盐和铜料的势头不减反增,黑市粮价…又涨了三成。
他们似乎在为一场大的消耗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