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但恐惧和怜悯已经写满了在场所有兽人的脸。
他们大多来自北方的小部落或被大部落吞并的遗民,深知在这种冲突中,小部落的下场有多悲惨。
茶坊内轻松的气氛瞬间冻结,浓郁的茶香似乎也盖不住那骤然弥漫开的血腥味和恐慌。
“灰谷?”
丁程鑫眼神骤然一沉,刚才因苏晚晚而稍缓的阴郁瞬间被更深的忧虑取代,他一步跨到严浩翔身侧。
“那是靠近我们北边缓冲带的产粮小部落聚集区!他们打起来,那些小部落…”
“被殃及池鱼,或被强行吞并掳掠。”
严浩翔语气冰冷,像在陈述一个早已注定的结局。
“探子最新回报,双方前锋已经交锋数次,伤亡不小,但并未死磕到底。
看动向,更像是在…争夺地盘和人口,尤其是能种地的雌性和青壮劳力!”
一直沉默记录着什么的贺峻霖立刻翻动手中的硬木板,脸色难看地补充:
“刚收到的消息,灰谷一带的粮价,在黑水泽那边的黑市上已经涨了五成!
而且…还在疯涨!”
苏晚晚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覆在小腹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内心OS: 果然来了!比预想的更快!
春荒加剧,这些饿狼终于彻底撕破脸皮,开始直接抢掠了!
灰谷离我们不算远…战火会不会蔓延过来?部落的存粮…防御…孩子… )
战争的阴影,如同冰冷沉重的铅块,瞬间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浩翔,骑兵队新兵训练如何?战备状态?”
苏晚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随时可战。刀锋已砺。”
严浩翔的回答简洁有力,带着绝对的自信和铁血气息。
“好!”
苏晚晚眼神锐利如刀,迅速下令,每一个字都像敲在战鼓上。
“严浩翔,立刻加强边境巡逻密度!尤其是通往灰谷方向的三个隘口!
增派暗哨!张真源!”
“在!”
门口阴影里立刻应了一声,原来张真源不知何时也已闻讯赶到。
“部落防御工事再彻底检查一遍,尤其是新修的寨墙和陷阱区,确保万无一失!有任何薄弱点,立刻加固!”
苏晚晚语速极快。
“得令!”
张真源拍着胸脯,眼中燃起战意。
“丁程鑫!”
“雌主吩咐!”
丁程鑫立刻收敛心神,躬身应命。
“所有外出商队,立刻收缩!召回在外人员!现有商路,避开所有战区,尤其远离黑水泽方向!
全力保障部落内部物资流通和安全,必要时可动用储备金高价收购紧缺物资!”
苏晚晚的目光扫过众人。
“记住,保存自己,才有未来!”
“是!”
丁程鑫沉声应道,商路就是他的战场。
战争的阴云,不再是远方的传说,而是化作了实质的威胁,沉沉地压在了苍狼部落的上空。
离开气氛凝重的茶坊,苏晚晚在素素和马嘉祺的陪同下,穿过部落中心。
沿途的喧嚣似乎被一层无形的隔膜挡住了。
她看到几个雌性聚在公共织机前,手指翻飞,梭子穿梭,织着粗糙但厚实的麻布,她们脸上的表情带着担忧,低声交谈着,目光不时瞟向北方。
一个老兽人蹲在自家石屋门口,用力磨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骨刀,嘴里念念有词。
几个半大幼崽追逐打闹着跑过,无忧无虑的笑声在沉重的空气中显得格外珍贵又刺耳。
这一切都提醒着她,战争一旦波及,这平凡的烟火气息将瞬间化为乌有。
下午的阳光,努力穿透云层的间隙,暖融融地洒在幼崽学堂用木篱笆围起来的小院子里。
这里暂时远离了蚕病的忧虑和北方传来的战争阴霾,充满了最纯粹的生机与活力。
泥土的地面被踩得结实,角落里种着几株顽强的野花,几只毛茸茸的小鸡崽在篱笆边啄食着草籽。
狼叔公正盘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唾沫横飞,手舞足蹈地讲着他们当年如何智斗凶残的三眼雪狼的故事。
他模仿着雪狼的嚎叫和狼群冲锋的姿态,引得围坐在他脚边的一群小狼崽、小虎崽、小豹崽们眼睛瞪得溜圆,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发出“哇”、“嗷呜”的惊呼声。
“狼爷爷,那后来呢?雪狼王被吓跑了吗?”
一个缺了颗门牙的小狼崽激动地蹦起来问。
“当然跑了!”
狼叔公得意地捋着下巴上稀疏的几根胡子(虽然他自己觉得那胡子很威武)。
“被我们用火把阵和模仿的狼王嚎叫,吓得夹着尾巴,‘嗷呜’一声就窜回雪窝子里去了!再也不敢来犯!”
孩子们发出一阵胜利般的欢呼。
另一边稍阴凉的棚架下,鹿婆婆则带着稍大些、能安静坐住的孩子在认字。
她面前放着一块打磨得极其光滑的深色石板,用一小截烧黑的木炭在上面画着简单却形象的图案(象形文字),声音温和而耐心:
“看,这个圆圆发光的,是‘日’,太阳!挂在天上,给我们光亮和温暖。”
孩子们跟着咿咿呀呀地念:“日——”
“‘日’落下去,这个弯弯的,是‘月’,月亮!晚上出来,照着怕黑的小崽崽走路。”
鹿婆婆又画了一个月牙。
“月——”
孩子们齐声念。
“再看这个,”
鹿婆婆画了几道横竖相交的线。
“这是‘田’,我们种地的地方!种出粟米和菜,让我们吃饱肚肚!”
“田!田!”
孩子们的声音更响亮了。
小苏穗也混在这群大孩子里,有样学样地拿根小木棍,在面前的沙盘上歪歪扭扭地画着谁也看不懂的线条,小嘴还含糊地跟着念:
“田…田…”
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滴在沙子上,她也不在意。
苏晚晚在素素和马嘉祺的陪同下,安静地站在学堂门口的木栅栏外,看着这一幕。
看着孩子们无忧无虑的笑脸,听着他们稚嫩却充满希望的读书声,她覆在小腹上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油然而生。
(内心OS: 这样的笑容…这样的声音…必须守护住。战争、饥饿、疾病…这些阴影,都不该降临在他们身上。无论如何!)
几位负责照料学堂的长老也闻讯赶来,静静地站在苏晚晚身后,看着院子里的景象,脸上同样写满了慈爱与忧虑。
“峻霖,”
苏晚晚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穿透力。
“在,雌主。”
一直侍立在她侧后方的贺峻霖立刻上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