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金色血珠坠向镜面的刹那，苏婉伸手去接。指尖刚碰到液体表面，整颗血珠突然悬浮，折射出七层重叠的光晕。第一层光晕里映着1989年的解剖台——79号戴着橡胶手套，镊子夹起一片半透明组织，对着无影灯观察。
"α序列载体必须为直系血亲。"79号的声音从血珠里渗出来，带着实验室录音设备特有的电流杂音。
苏婉左眼的机械义眼突然蓝光大盛，视野里1976年的日期标记像被磁铁吸引的铁屑，疯狂向血珠聚拢。第二层光晕亮起时，她看见79号站在自家客厅，正把体温计从女儿腋下抽出来。这个79号没穿白大褂，毛衣袖口还沾着粥渍。
镜面井道突然剧烈震颤。镶满四壁的镜子开始剥落，碎片悬浮在空中组成蜂巢状的迷宫。苏婉踉跄着抓住一块镜片，掌心立刻被割出血——这根本不是玻璃，是某种会呼吸的生物晶体，边缘随着她的脉搏轻微收缩。
"哪个才是真正的你？"苏婉对着空气发问。
两个79号同时转头。实验室里的那个举起培养皿，家中的那个拧干毛巾，嘴唇却开合着相同的句子："必须降低β13浓度..."
血珠突然爆裂成雾状。淡金色雾气中，苏婉看见自己前世抱着高烧的女儿冲进医院，而79号就站在急诊室帘子后面，白大褂下露出解剖室的胶鞋。记忆像被撕碎的纸片，每个碎片都映着矛盾的画面：79号在实验室调配药剂的手，和同一时刻给女儿喂苹果的手重叠在一起。
冷冻柜的寒气突然刺进脊椎。苏婉回头，发现13号柜门在镜面折射下扭曲成波浪形。柜门密封条上结着冰晶，形状和她脚踝的五芒星印记分毫不差。
柜门被强行掰开的瞬间，三块镜片扎进苏婉肩膀。她没感觉疼，所有神经都集中在柜子里那个培养皿上——半片杏仁大小的脑组织悬浮在淡蓝液体里，表面用纳米级工艺刻着五芒星。培养皿标签上的日期，是女儿前世死亡当天。
"这不是真的..."苏婉喉咙里泛上铁锈味。机械义眼突然自动对焦，将组织切片放大四百倍——神经元突触上布满人工改造的痕迹，和她前世在丈夫研究室见过的基因图谱一模一样。
整个蜂巢迷宫突然开始移动。镜片相互碰撞发出高频蜂鸣，在苏婉视网膜上投映出叠加的时间线：1989年林晓月偷换培养液，1997年女儿在解剖楼失踪，所有事件节点都指向冷冻柜深处那本被血浸透的笔记本。
苏婉扑向笔记本时，一块镜片突然垂直插入她与柜子之间。镜面映出的不是现在的她，而是1997年穿着大学校服的成年女儿。这个女儿对着镜子伸出手，指尖正好抵住苏婉的眉心。
"警告！记忆同步率99%！"机械义眼炸出火花。苏婉在电流杂音中听见79号重叠的呐喊："真正的α序列在——"
井道顶部突然射下刺目白光。所有镜片同时融化，在苏婉脚边汇聚成血字：【林晓月1989.12.24】。淡金色液体从她指缝间滴落，在血字上腐蚀出缕缕青烟。
倾斜的井道开始复位。苏婉跪在渐渐凝固的血字前，机械义眼残余的蓝光映出她嘴角扭曲的弧度。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冷冻柜的金属碎屑，但她已经感觉不到冷——愤怒像液态氮在血管里沸腾，把前世所有温情的记忆都冻成粉末。
血字在苏婉眼前扭曲变形，每个笔画都渗出细小的金色气泡。她机械地伸出食指触碰"林晓月"三个字，指腹立刻传来被千万根钢针穿刺的剧痛——这不是墨水，是浓缩的记忆载体。
"警告！神经链接过载！"机械义眼的警报声忽远忽近。苏婉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视网膜上突然炸开1989年平安夜的画面：林晓月穿着沾血的实验服，正往培养液里滴入某种紫色试剂。79号的背影在走廊尽头一闪而过，白大褂下摆沾着未干的水泥浆。
蜂巢迷宫突然180度翻转。苏婉随着重力摔向原本的"天花板"，碎裂的镜片像暴雨般倾泻而下。一块棱形碎片擦过她锁骨，在皮肤上刻出与血字完全相同的纹路。更可怕的是，所有镜片突然开始播放同一段影像——1997年解剖楼的地下室，成年女儿被绑在手术台上，而操作生命维持系统的赫然是年轻二十岁的林晓月。
"你终于想起来了？"79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这次不是录音，是活生生的声带振动，带着解剖刀刮擦骨头的质感。苏婉的机械义眼突然不受控制地转动，焦点锁定在某个不断移动的红点上——那是她前世女儿的心跳监测仪波形，此刻正在镜面迷宫里同步闪烁。
冷冻柜深处传来指甲抓挠金属的声音。苏婉发疯似的扒开镜片堆，发现13号柜门的内侧用血画着完整的基因图谱——她和女儿的DNA链在β13节点完美交叠，而那个位置现在正随着她的呼吸频率明灭不定。
血字突然浮到半空，组成新的句子：【记忆载体存活时长：2分37秒】。苏婉的鼻腔涌上铁锈味，她这才发现自己的七窍都在渗出淡金色液体。机械义眼投射出的全息时钟开始疯狂倒计时，而镜面映出的1997年女儿正对她做口型："妈妈，打开你的左眼。"
当苏婉颤抖的手指碰到机械义眼的应急开关时，整个迷宫突然陷入绝对黑暗。79号的笑声贴着耳廓划过："欢迎来到α序列的真相。"某种冰冷的金属器械抵住她后颈，刹那间所有记忆碎片如退潮般抽离，只剩下手术器械碰撞的清脆声响，以及心电图归为直线的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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