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笙揉了揉眉心，推开屋门，寒意扑面而来。眼前是一大片寺庙的屋宇，檐角飞翘，佛光映照，禅意缭绕。
一个小太监低着头候在门外，看见门开立刻躬身道：“顾大人，圣上说了，您醒了就过去。”
君倾的小院离得不远，独门独户，三间正房，两侧厢房对称排列。侍卫和太监分列两旁，站得整齐有序，肃穆得不带一丝杂音，反而让这禅意盎然的院子多了几分压迫感。
只有门前一株菩提树格外显眼，枝叶繁茂，挺拔高耸，仿佛撑起了一片天。
顾笙提着袍摆迈步进去，抬眼便看见君倾坐在炕桌后。他今日换了一件蟹壳青的直缀，袖口简洁无纹，整个人却依旧自带一种慵懒而矜贵的气场。
那张脸生得俊朗，眉目如画，身姿修长挺拔，俨然一副富贵公子的模样，与皇帝的身份似乎格格不入。
君倾正专注地下棋，对面是一位老和尚。两人指尖捻着棋子，“啪嗒”一声落下，带着几分决绝和沉稳。
棋盘上的局势厮杀激烈，黑白交错间难解难分。君倾头也没抬，只是淡声道：“是顾卿啊？坐吧。”
顾笙应了一声，坐下时背脊挺得笔直，怀里抱着个暖炉，显得规矩又安静。
午间的饭食端上来，一桌子素食，食材朴素得几乎没了任何修饰。皇帝居正席，老和尚在下手边，而顾笙则坐在更靠后的位置，默默夹菜。
皇帝和老和尚兴致勃勃地讨论佛法，偶尔还涉及些许道家思想，谈得津津有味。可这些话题显然勾不起顾笙的兴趣，他只能慢吞吞地挑拣着米饭，用筷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豆腐送入口中，动作优雅却不紧不慢。
半晌过去，碗里尖高的米饭才下去一点。他蹙了蹙眉，低声嘟囔：“统儿，不好吃啊，没调料，好苦！”
脑海中浮现出系统的提示音：“宿主大大，忍忍吧，古代哪有那么多调料，更何况是在寺庙。”顾笙内心一阵无奈的哀嚎。
君倾偏过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淡淡扫过那张清冷的脸。顾笙白皙的手指捏着筷子，纤长而优雅，垂下的睫毛微微颤动，唇角抿成一条线，明明在抱怨却仍保持着克制的仪态。
下午时分，皇帝继续与老和尚下棋，偶尔探讨几句佛法。顾笙端端正正坐在一旁，始终保持身为看客的素养，不多言一句，也不多动一下。
这样的态度仿佛让人忘了他的存在，但偏偏他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存在感，像是山水画中不可或缺的一笔留白。
直到皇帝处理事务离开前，老和尚却忽然开口：“顾大人，留步。”话音刚落，院子里顿时只剩下顾笙与老和尚两人。
空气骤然静谧下来，老和尚的声音忽而变得清幽，人也像换了个人似的，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神秘。
他盯着顾笙，沟壑纵横的脸上浮现一抹莫名的笑容，语调低沉：“无悔吗？”
顾笙微微一怔，眼神不由自主地被老和尚吸引进去。
那一双深邃的眼眸仿佛穿越了时间与空间，将她的三世轮回展现在眼前。
一世，她站在金銮殿上，龙袍加身，威严不可侵犯；
又一世，她埋首于办公室的案牍间，为生活奔波；
再一世，便是此刻，站在菩提树下，与老和尚四目相对的自己，带着复杂的情感与万千思绪。
“无悔。”顾笙终是开口，唇角缓缓扬起一抹笑意，清亮如水的目光里盛满了坦然。
那笑容温暖又淡然，宛如晴空下的三月暖阳，明媚却不刺眼，叫人心里生出一丝无法言喻的暖意。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