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块蛋糕

我的家乡，冬季虽无白雪皑皑，却依然冷得刺骨，寒意像无形的针尖，扎得人瑟瑟发抖，不由自主地颤栗。我上幼儿园的地方，距离村子颇远，因此总是外公骑着单车接送我。他宽厚的背影在寒风中显得格外高大，偶尔，奶奶也会替代外公，用同样的温柔与坚定，护送我走过那段漫长的路途。

有一日，外公接我放学，他骑着单车经过一家蛋糕店时，我被橱窗里陈列的精美蛋糕牢牢吸引住了目光。那些蛋糕宛如艺术品般精致，奶油的香甜气息仿佛透过玻璃飘散出来，撩拨着我的味蕾。我忍不住喊道：“外公，快停车！”外公闻声，缓缓将单车停靠在一旁，而后带着我走进了那家蛋糕店。

一踏进蛋糕店，我的目光便被一个装饰着迪士尼乐园公主玩偶的蛋糕牢牢吸引住了。我兴奋地喊道：“外公，我就要这个！”然而，外公已经买下了一块小蛋糕，并且付了钱。当时的我格外任性，但凡想要的东西，就势在必得。眼见外公没有顺从我的意思，情绪瞬间失控，我开始大吵大闹起来。泪水夺眶而出，我大声哭喊着：“我不要这个小的！我要大大的！我要大的！”外公终于被我的无理取闹惹恼了，他将小蛋糕丢在了一旁，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把我拉上了自行车。一路上，我的哭声断断续续，像是无法平息的风暴。而外公始终沉默不语，只有脚踏车轮在路面上发出单调的声响，仿佛映衬着这一刻的冷清与倔强。

回到家后，外婆瞧见我泪眼婆娑的模样，便关切地询问外公发生了何事。外公一脸愠色地说道：“她想要买一个大蛋糕，我没答应，她就哭了起来。”外婆听罢，唇角微微扬起一抹慈爱的笑容，随即走到我面前，俯下身柔声劝慰：“乖孩子，等你生日的时候再买大的好不好？现在你一个人也吃不完呀。”可那时的我，倔强得像块石头，任凭外婆如何劝说，都听不进半句。外婆无奈，只好继续耐心地哄着我。她转身走进房间，从抽屉里拿出一根棒棒糖，轻轻塞到我手里，温声道：“等你生日到了，外婆一定给你买个大大的蛋糕，好不好？”我闻言，啜泣渐渐止住，抬起小手胡乱擦了擦眼泪，带着浓浓的鼻音低声应道：“好。”

外婆安抚好我后，转过身对外公说道：“你也真是的，小孩子嘛，总归是这样的，得耐着性子好好跟她讲。”外公却只是拿起烟斗，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我可没你那么好的耐心。这般倔脾气，正该严加管教，要是纵容，日后怕是会越发不可收拾。”外婆听了，不由得无奈地长叹一声。

那日起，外公在我心中的形象便蒙上了一层阴翳。我总觉得他是一位讨厌小孩、缺乏耐心且脾气暴躁的老人。随着年岁渐长，因回到母亲那边读书，逢年过节才偶尔回家，与外公的关系愈发疏离。节庆之时，唯有餐桌旁能短暂瞥见他的身影，其余时刻，他仿若隐没于家中某个遥不可及的角落，难觅踪迹。

长大后再回忆起外公，心中竟涌上一阵酸涩和愧疚——我才意识到，他早已因吸烟过多罹患肠癌，永远离开了人世。那些年里，我和外公见面的次数寥寥可数，他的身影在我记忆中显得模糊而疏离。儿时的我总以为，外公并不关心我们这些孩子。每次去找他，总能看到他佝偻着身子，蹲在门槛上，手中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烟雾缭绕间遮住了他的神情，也仿佛隔开了他与整个世界。

外公，您到底爱不爱我们？若真是爱着的，为何每一次，您都只是以那副冷漠的模样相对？您的目光里仿佛藏着无尽的疏离，像是冬日里的寒风，将一切温暖都吹散。可我心底仍盼着，盼着能从您眼中看到一丝柔软，一丝能让我们感受到那份深沉爱意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