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江城的十月就已经冷的人无法从围巾里探出头来了，祝闻秋站在家对面的咖啡店门口冻的哆哆嗦嗦，他怕冷，穿的很厚，白色羽绒服裹在身上，寒风吹透羽绒，无情地拍在里面的毛衣上，手机在兜里震了很久，他才不情愿的把手伸出来去接电话。

“喂……”

对面似乎很着急，语气不由得加重了些：“宝宝，还没看到有人来找你吗？”

是一道温柔的女声，在冬日里竟能听出一丝丝暖意，祝闻秋吸了吸冻的发红的鼻尖，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

“没。”

“哎呦，”电话那头又急了起来：“用不用妈妈再给你送一件衣服啊，外面很冷的，宝宝感冒了妈妈会很心疼的。”

祝闻秋摇了摇头，发觉对方看不到自己的动作，又补了一句：“不用，外面冷你别下来了。”

祝闻秋眨了眨眼，好像有什么东西飘下来了，一片雪花落在纯白的衣袖上，有些看不清，祝闻秋吹了吹雪花，它化在袖子上了。

“去里面等着呀，外面多冷，今天中午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女人笑嘻嘻的，语气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

也是，祝闻秋妈妈被爸爸和祝闻秋宠着，娘家在江城也有不小的地位，可谓是从小就没吃过苦，在糖罐里长大的，现在有了丈夫和两儿子，简直是泡在蜜罐里了。

“不用带我的那份了，今天谈合同不一定要什么时候，不用等我了。”祝闻秋抬头看着天上的雪说。

“那妈妈就不做你的那份了，自己在外面要吃点好吃的，可不能亏待了自己。”祝闻秋应付了两声，林妤便挂了。

他转身缓缓推开咖啡店的门，热气包裹全身，他动了动刚刚接电话的手，没有什么知觉了，骨节泛着红色，但指尖发白，祝闻秋手心搓着手心，往上面哈了一口气。

老板娘倒是很认识这张面孔，祝闻秋总是在一个恬静的午后拿着画具坐在靠窗的那个座位上。

祝闻秋很好认，发色和瞳色灰色，肤色白的透明，头发微长被主人拢在耳后，老板娘内心感叹，可能搞艺术的都带着几分忧郁。

她冲祝闻秋招了招手，看他身后没有背着画板：“小秋来了，还要老样子吗？”

祝闻秋笑了笑：“嗯。”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外面的雪似乎大了，飘飘扬扬的。

没过多久，一杯热拿铁就端上了桌子，咖啡还冒着热气，爱心拉花很好看，祝闻秋摸上杯壁捂手，手机又震了震，他打开一看是未知号码，祝闻秋记性向来不错，一眼就知道这是谁的号码，他按下接通。

“不好意思祝先生，公司临时出了一些问题，让您久等了。”

祝闻秋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间，说：“不久。”

也就在外面站了半个小时而已。

“谢谢您的谅解，我现在到咖啡店了，请问您在哪号座。”

“021。”

“好的，看到您了。”声音由远及近，祝闻秋抬头看了一眼，站了起来，对方主动伸手示好，祝闻秋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会，最后只是伸手握了握男人的指尖。

男人怔了片刻，祝闻秋向他解释。

“不好意思，我不太擅长社交，没有觉得您不好的意思。”

男人笑了笑，摇了摇头，手很绅士的朝着祝闻秋的座位划了一下：“那我们坐下谈？”

祝闻秋理了理羽绒服，与男人前后时间坐下。

男人先开始自我介绍。

“我是《零度距离》综艺导演，我们想做有关艺术的一期衍生栏目，知道祝先生在国内艺术界十分有话语权，所以特邀您做一期飞行嘉宾。”他从兜里拿出一张名片放在桌子上，用手指推向祝闻秋。

盛书锦。

祝闻秋看着名片，点了点头，把自己的联系方式也写在了名片上。

盛书锦松了口气，继续说。

“报酬什么的，我们事先都谈过，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提出来，我会尽我所能去达到您要求，”盛书锦又从文件包里拿出一份合同：“这个合同只签了您一期的，完全不用担心节目组会耍什么心机，您可以翻阅一下。”

祝闻秋拿着合同草草的看了一遍，没什么大问题，索性直接签了。

盛书锦面带笑意收好了合同：“谢谢祝先生的配合，那我们这周日拍一下定妆，再看一眼节目大纲？”

祝闻秋点了点头。

送走盛书锦后，祝闻秋又在咖啡店里坐了一会，雪很大，白茫茫的一片，可见度低。

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要答应朋友要参加这个综艺。

说巧不巧，宋楠给发了信息。

NNN：小秋，你签盛导的合同了吗？

QIU：签了。

NNN：【痛哭流涕.JPG】太好了，我的好朋友参加了我最喜欢的综艺，换谁做梦都能笑醒吧～

QIU：如你所愿了。

NNN：什么时候拍什么时候拍，我现在就要看我现在就要看。

QIU：保密。

祝闻秋收起了手机，冷冰的手这时候才有了自主的活动权利，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咖啡店的每个座位都很独立，用屏风隔着，021座位比较靠门，门口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听见，祝闻秋听见老板娘招呼客人的声音，他探出头来，四处看了看，似乎没有空闲的座位了，他又喝了一口咖啡准备吧让出自己的座位。

“一杯热可可，谢谢。”

祝闻秋站了起来听到那人的声音顿住了。

祝闻秋有些发抖，眼睛睁得很大，难以置信，刚刚回温的手似乎比之前更凉了。

这个声音，他不可能认不出来。

另一边，老板娘抱歉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小帅哥，现在可能没有座位了，不如先等一下，有了座位我立马给你收拾出来。”

那人笑了笑：“我不急，可以给我搬个凳子吗？”

男人坐上高脚凳，一条腿踩上凳腿的横梁，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开始工作。

祝闻秋没再听到什么声音，他不敢出去。

他坐了回去，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没喝完的咖啡，他想让出座位，但又怕他认出自己。

一分钟，两分钟，祝闻秋觉得时间的流逝就像死亡倒计时一样，在他心里一下一下的敲着秒表。

他戴上羽绒服的帽子，再一次起身，一方面是自己要走，另一方面是不想让他这么委屈缩在角落的凳子上。

他匆匆往外面走，老板娘看着见他又招呼了一声。

“这就要走了啊小秋，每次都会在里面坐两三个小时的。”

祝闻秋的下意识回头，好巧不巧，那个男人也抬头，祝闻秋措不及防的撞入他深邃的眼眸里，祝闻秋不禁愣了片刻。

咖啡店后厨那些机器作业的声响似乎远离祝闻秋，祝闻秋看着那张很久没见的脸有些出神。

“你是……”那人开了口，祝闻秋连忙拉上羽绒服最后一点拉链推门往外走。

“祝闻秋，是你吧。”

祝闻秋推门的动作停住了，冷气往屋里面灌。

“关门吧，我有点冷了。”他笑着说。

祝闻秋慢慢把门关紧，转身靠着门，衣兜里，食指弯曲，大拇指来回的磨蹭食指第二个关节。

祝闻秋始终不敢看他。

“不认识我了吗？我是顾寻星。”顾寻星收起笔记本电脑，站起来朝他走过去。

视线逐渐被顾寻星遮挡，祝闻秋把头更低了一些，顾寻星抬手按上祝闻秋的肩，另一只手去抬祝闻秋的下巴。

祝闻秋感觉被他触摸的皮肤掀起一阵热浪，这才看着他的眼睛。

“吓我一跳，”顾寻星收回手，向后退了半步：“我以为我认错了。”

祝闻秋摇摇头，顾寻星边拿包把凳子放回去边说：“那正好，我们叙叙旧？”

祝闻秋头发懵，最后坐在刚刚做过的位置，对面就是顾寻星。

顾寻星吹了吹杯里的热可可，才小抿了一口。

“高中毕业以后，我换了联系方式，因为比较匆忙所以没跟任何人说”顾寻星看着他：“你呢，最近过得怎么样？”

祝闻秋不习惯别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不由自主，下意识挺起了腰。

“别紧张，身为朋友只是很担心你，问问近况。”顾寻星笑笑，眉眼柔和，听着他的语气祝闻秋有一点点放松，后者端了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已经凉了。

顾寻星按了一下桌子旁边的铃，不一会一个服务员走过来，微微颔首询问。

“热拿铁，多糖，谢谢。”顾寻星说。

祝闻秋愣了片刻，原来他一直记得自己喜欢喝多糖的饮品，他抬头，又装上那深邃的眼眸中。

“这么多年，你的口味还没变吧，也不知道我点的对不对。”顾寻星抱歉地笑了笑，祝闻秋摇摇头声音很低的说了一句：“没有，和之前一样。”

不然怎么说老同学多年未见的第一面很是尴尬，一直都是顾寻星在找一些可以聊的话题，祝闻秋也很配合的回答，热拿铁被端上桌，顾寻星给他推了过去。

“这是……”顾寻星注意到桌上的一张名片，祝闻秋看了过去，摸了摸兜里，空的。

盛书锦给自己的名片忘记拿了，他赶忙伸出手去拿可顾寻星的手先他一步，将名片拿了起来。

顾寻星看了一眼，便放了回去：“不好意思，我以为这是别人的。”顾寻星看着真的像不是故意的，祝闻秋摇了摇头，刚要把名片收回去却被顾寻星叫住了。

“那我们加一下好友？”顾寻星笑笑，“好不容易再重逢，有时间我们一起吃顿饭。”

祝闻秋把名片放到桌子上，指了指自己写上去的号码：“……这个才是我的。”

顾寻星拿起手机边打字边说：“好巧，这个综艺的导演也来找我了。”

祝闻秋眨了眨眼：“什么？”

手机在兜里震了震应该是顾寻星的好友申请，顾寻星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说，《零度距离》的导演也找过我，”他喝了一口热可可，热气喷洒在脸上，有些泛潮，“你签合同了吗？”

祝闻秋点了点头。

“那我也签了吧。”顾寻星说。

祝闻秋连忙说：“你……你不再考虑一下吗，这种事这么——”

“没事，”顾寻星看着他，面色很认真，盯得祝闻秋脸发烫。

“有你在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