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人们的晚餐

佣人们立刻上前，动作依旧无声而高效，撤下她面前最后一件餐具。时晚起身，没有一丝留恋地走向客厅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将满桌珍馐和那令人垂涎的香气留在身后。

直到时晚的身影完全离开餐厅范围，餐厅内紧绷的气氛才像泄了气的皮球般，极其轻微地松弛下来。佣人们这才真正开始享用他们的“工作餐”——这所谓的“工作餐”，在普通人眼中已是难以企及的盛宴。

桌上赫然摆放着：

一大盘色泽红亮、香气扑鼻的红烧肉，用的是上好的五花腩。

一整条清蒸鲈鱼，虽不及东星斑名贵，但也新鲜肥美。

一大盆虾仁炒蛋，虾仁饱满Q弹，几碟翠绿欲滴的清炒时蔬，还有一大锅用料十足的排骨汤，白米饭蒸得粒粒晶莹饱满。

甚至还有一大盘切好的、水灵灵的进口车厘子和晴王葡萄（当然，是王桂芬采购时“冗余”出的、品相稍逊但依旧昂贵的部分）。

饭菜的香气瞬间变得浓郁而诱人。佣人们围坐下来，虽然动作依然克制，尽量不发出大的声响，但脸上紧绷的神情明显放松了许多。

“陈管家定的菜谱，今天这红烧肉绝了！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司机吴斌压低声音，忍不住先夹了一大块。

“这虾仁也够实在，又大又弹牙。”负责衣物的马秀芹小口吃着，满足地眯起眼。

“嘘…小声点…”安保李大柱提醒着，但自己舀汤的动作也不慢，“这排骨汤炖得够火候，里面料真足。”

“哎，王姐，你这葡萄…真甜！”清洁工周雅琴小心地尝了一颗晴王，小声对旁边的王桂芬说。

王桂芬脸上还带着被扣薪的沮丧，但看着大家吃得香，也勉强笑了笑：“甜是甜…就是…唉…” 她想到那串被扣了钱的葡萄，又心疼又懊恼。

“知足吧，”私人助理孙晓雯斯文地吃着鱼，轻声道，“就咱们这伙食标准，外面五星级酒店的员工餐都比不了。你看这车厘子，这么大个儿，市场上买可贵了。”

“是啊，”张强扒着饭，含糊地说，“陈管家说了，时小姐虽然要求严，但在吃用上从不亏待我们。这肉、这鱼、这水果…搁咱们自己家，哪舍得天天这么吃？” 他的话引得大家纷纷点头，看着满桌丰盛得甚至有些“铺张”的饭菜，一种复杂的感觉涌上心头——敬畏、压力，却也夹杂着对这份“昂贵”待遇的珍惜。

就在这时，客厅里传来管家开始进行工作评估汇报的平稳声音。餐厅里瞬间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咀嚼声都消失了。每个人，尤其是周雅琴和王桂芬，都竖起了耳朵，紧张地听着自己的命运被宣判。那冰冷的“基本合格”和扣薪百分比，如同冰水浇在刚刚因美食而升腾起的些许暖意上。

当听到时晚对王桂芬那句“明天再错，你就要小心了”的冰冷指令时，王桂芬的脸色瞬间惨白，拿着筷子的手都有些发抖。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轻了。

直到主卧门关上的声音传来，餐厅里的空气才重新开始流动。佣人们默默地继续吃饭，但气氛已经完全不同。桌上的山珍海味依旧诱人，却仿佛失去了几分滋味。在这个由金钱堆砌、规则森严的“云栖”之巅，他们品尝着普通人难以企及的美味，却也时刻感受着头顶那柄名为“绝对标准”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每一口昂贵的食物，都提醒着他们这份工作的代价——完美，或者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