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晚没有立刻回卧室。她缓步走向那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外,城市的璀璨灯火如同流动的星河,将无边的夜色切割成光怪陆离的碎片。她静静伫立,冰蓝色的眼眸倒映着窗外的流光溢彩,深处却是一片沉寂的冰原。苏薇薇怨毒的眼神、李莉等人的叫嚣、林小雨惊恐的泪水、课堂上史密斯教授赞许的目光……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掠过,随即被一种更深沉的冷静覆盖、冰封。这些,都不过是她庞大棋局中微不足道的尘埃。
陈默如同她的影子,保持三步的距离,静静侍立。他不需要言语,只需要在主人需要时随时响应。
片刻的静默后,时晚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陈默。”
“在,时小姐。”陈默立刻上前半步。
“明天下午三点,安排车去天璟苑。我要看‘揽月阁’的初步改造方案。”她的指令简洁明确,不容置疑。
“是,时小姐。我立刻与天璟苑物业经理周振确认,确保方案准备就绪。”陈默迅速回应,拿出随身携带的平板开始记录。
“另外,”时晚的目光依旧落在窗外,“寰宇国际那份‘VIP核心档案’,初步分析报告明早十点前,放在我书桌上。”
“明白。林深助理正在处理,十点前一定送达。”陈默没有丝毫迟疑。
交代完这些事务,时晚才转身走向主卧套房。陈默躬身相送,直到主卧的门无声关闭。
主卧是一个极致简约又无比奢华的空间。巨大的落地窗延续了客厅的视野。时晚走到衣帽间,动作利落地脱下身上那身价值不菲却低调的套装。巨大的落地镜映出她纤细却挺拔的身姿,肌肤在柔和的灯光下如同上好的冷玉。她的目光落在左肩胛骨下方,那里有一道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旧疤痕——那是幼年一次意外留下的印记,也是她作为“时晚”而非“苏晚”的证明之一。她的指尖轻轻拂过那道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痕迹,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确认。
她换上丝质的睡袍,质地冰凉顺滑。走到卧室中央那个嵌入墙壁的、需要三重生物识别的巨大保险柜前。虹膜、指纹、动态密码验证通过,厚重的金属门无声滑开。里面空间很大,但物品不多,显得异常空旷冷清:
那枚象征皇权的清乾隆白玉交龙钮“八徴耄念之宝”玺。
那对璀璨的5克拉D色无瑕钻石耳环。
那件法贝热彩蛋形珐琅珠宝盒。
以及,那幅佚名的宋代绢本设色《溪山行旅图》——它被妥善地放在一个特制的恒温恒湿画盒内。
时晚的目光在那幅古画的盒子上停留了片刻。拍卖会上那瞬间的直觉,以及它作为“消费”中重要一环的意义,让她将其置于此处。她暂时没有去动它,只是确认了它们的安全存在。
最后,她拿出那部承载着庞大秘密的手机。指尖划过屏幕,调出加密邮箱。里面静静地躺着几份文件:
天璟苑“揽月阁”的建筑图纸。
寰宇国际VIP核心档案的加密摘要。
还有来自司机赵建国的、关于林小雨的初步背景报告——一份极其简略的档案,充斥着贫困、单亲、学业优秀但极度内向的字眼,以及确认了与苏薇薇(原名林薇)来自同一个偏远山村的关键信息。
时晚快速浏览着,冰蓝色的眼眸在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照下,显得更加深邃。林小雨,一枚意外落入棋盘的棋子。她的价值,在于她对苏薇薇过去的了解,在于她身处校园底层的位置所能听到的“声音”。庇护她,是举手之劳,也是埋下的一颗暗子。至于这颗棋子最终能发挥多大作用,取决于苏薇薇的愚蠢程度和时晚的需要。
她关闭手机屏幕,将其放在床头柜上。房间内只剩下智能系统调节下恒定的、几不可闻的白噪音。
时晚走到落地窗前,巨大的玻璃映出她清冷孤绝的身影,仿佛与窗外那片由金钱和权柄堆砌而成的璀璨星河融为一体,却又格格不入地独立于其外。她的指尖轻轻触碰冰凉的玻璃,那触感如同她此刻内心的温度。
回学院的第一天,以苏薇薇的两次溃败告终,也以林小雨的“投诚”埋下伏笔。但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天璟苑的据点、寰宇国际饭店的权柄、苏薇薇的嫉恨、林小雨的依附……这些都是她手中逐渐成型的拼图碎片。
她需要休息。为了明天,为了那场由她主导、才刚刚拉开序幕的博弈。
时晚拉上厚重的遮光帘,房间瞬间陷入一片适合深度睡眠的绝对黑暗。她躺上那张如同云朵般舒适却毫无温度的大床,闭上双眼。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冰冷、所有的权柄,都暂时被收敛。黑暗中,只剩下她均匀而清浅的呼吸。
属于“时晚”的一天,在无声的寂静中落下帷幕。而属于她的时代,正在这寂静之下,无声地扩张着它冰冷的疆域。窗外的城市依旧喧嚣,但那喧嚣,已被厚重的窗帘和更厚重的权柄,彻底隔绝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