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液池畔的长乐宫张灯结彩,九凤朝阳的宫灯将汉白玉阶照得流光溢彩。苏洛兮攥着裙摆跨过鎏金门槛时,绣鞋上的珍珠流苏扫过冰凉的地砖,发出细碎的声响。柳氏在前厅与贵妇们寒暄,眼角余光却始终如芒在背地盯着她,苏媚儿抚弄着新得的珊瑚手串,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听闻苏三小姐在寿礼上大放异彩?”礼部侍郎家的嫡女王若璃摇着湘妃竹扇款步上前,鬓边的珍珠流苏晃得人眼花,“不知除了摆弄碎玻璃,还会些什么?”她身后跟着的贵女们立刻捂嘴轻笑,声浪像涟漪般在雕花木梁间荡开。
苏洛兮不慌不忙起身,广袖拂过案上提前备好的檀木匣:“若蒙各位姐姐不弃,臣女愿献丑展示些……有趣的玩意儿。”她话音未落,柳氏突然重重放下茶盏,青瓷与鎏金盏托相撞的脆响惊得廊下的金丝雀扑棱棱乱飞。
兰芷小跑着捧来物件,苏洛兮揭开匣盖的瞬间,满座皆惊。只见里头整齐码放着贝壳研磨的珍珠粉、用玫瑰花瓣熬制的胭脂膏,还有支削得精巧的柳枝眉笔——这些在现代稀松平常的美妆工具,此刻却透着令人着迷的新奇。
“这是何物?”老太妃探出身子,浑浊的眼睛里泛起好奇的光。
“回老太妃,这是臣女自制的胭脂水粉。”苏洛兮示意兰芷扶来早已准备好的丫鬟素秋,“且看这妆容之妙。”她指尖蘸取珍珠粉,在素秋脸上轻轻拍开,原本蜡黄的肤色瞬间变得通透白皙,“此乃以珍珠研磨,辅以白芷、白芨等药材,可提亮肤色,更有养颜之效。”
席间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苏媚儿攥紧帕子,盯着素秋宛如换了张脸的模样,眼底翻涌着嫉妒的暗潮。苏洛兮却恍若未觉,继续用花瓣胭脂轻点素秋的双颊与唇瓣,一抹嫣红晕开,竟比寻常胭脂更显自然娇俏。
“这颜色……怎会如此通透?”王若璃忍不住凑近,扇子几乎戳到素秋的脸。
“秘密便在这花瓣之上。”苏洛兮举起捣药臼,里头残留的玫瑰汁液还泛着光泽,“选取晨露未晞的花瓣,以石臼轻捣,再用细绢反复过滤,方能保留最纯正的色泽。”她又拿起柳枝眉笔,三两下勾勒出细长眉形,“至于这画眉之法,讲究‘远山如黛’,需顺着眉骨走势……”
素秋转身的刹那,满座哗然。原本平凡的面容此刻清丽脱俗,尤其是鬓边别着的迷你琉璃花,在烛火下流转着细碎光芒,将整个人衬得宛如画中仙。老太妃连连拍掌,金护甲撞在紫檀木扶手上传出清脆声响:“妙极!妙极!这等手艺,哀家还是头一回见!”
柳氏的脸色比案上冷掉的银耳羹还要难看,苏媚儿精心准备的西域胡旋舞突然变得黯淡无光。而坐在主位旁的凌怀瑾,不知何时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修长手指轻轻叩击着鎏金兽纹案几,目光紧锁着苏洛兮讲解时飞扬的眉眼。她讲到兴起处,耳尖泛起的淡淡绯红,竟比她点染的胭脂更动人。
“苏姑娘,这胭脂可否卖与本宫?”嘉宁长公主突然开口,腕间的赤金缠枝莲镯子在灯下晃得人睁不开眼,“本宫愿出百两黄金。”
“臣女惶恐。”苏洛兮福身行礼,心中却暗自欣喜。这正是她计划的一部分——在古代,千金难求的不仅是物件,更是稀缺的“独家性”。她从袖中取出个绘着并蒂莲的瓷盒,“此盒胭脂,便赠予长公主。只是制作不易,若各位小姐想要……”她故意顿住,眼波流转间皆是算计。
“我们出高价!”
“本小姐愿出两百两!”
席间顿时乱作一团,贵女们争相解下玉佩、耳环,只为换一盒胭脂。柳氏看着女儿被挤到角落,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从发作。苏洛兮望向凌怀瑾,却见他嘴角噙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朝她微微颔首。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侍卫神色慌张地奔入:“报——朱雀大街突发大火!”原本喧闹的宴席瞬间鸦雀无声,老太妃脸色骤变:“快!传京兆尹速速救火!”
混乱中,苏洛兮感觉手腕突然一紧。她转头,正对上凌怀瑾幽深如古井的眸子。他身上带着淡淡的药香混着松烟墨味,压低声音道:“朱雀大街火势蹊跷,苏姑娘最好别乱跑。”不等她回答,便松开手融入人群,只留下苏洛兮望着他玄色的背影,心跳莫名加快。
兰芷挤过来,小脸涨得通红:“小姐,柳夫人叫我们赶紧回府!”苏洛兮望着满地狼藉的胭脂订单,又看向殿外冲天的火光,突然轻笑出声。这场寿宴,她不仅惊艳了众人,更在不经意间,将自己的名字刻进了某些人的心里。而那把突如其来的大火,究竟是意外,还是有心人刻意为之?她攥紧袖中还未送出的琉璃簪,在兰芷的催促下迈出步子,裙裾扫过满地流光,恍若踩碎了一场盛世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