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管闲事

程妄捏着油条的手指顿了顿，豆浆碗里浮着的油花映着他微微收缩的瞳孔。早点摊的塑料棚顶漏下一缕阳光，正好横在他和沈南初之间，像道突然划开的楚河汉界。

"关你什么事。"程妄把油条按进豆浆里，酥皮吸饱了汁水迅速塌陷。他喉结动了动，声音比平时更哑，像是喉咙里卡着根鱼刺。

沈南初突然把筷子拍在桌上，隔壁桌吃馄饨的大爷被吓得呛了口汤。晨雾里飞来只绿头苍蝇，正巧落在程妄手背上，他甩手的动作带着股狠劲，像是要把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一起甩掉。

"当然关我事！"沈南初扯着嘴角笑，虎牙尖刮到下唇，留下道白印子。他伸手去够辣椒罐，塑料瓶在油腻的桌面上打滑，"你要是敢打温楚琳主意——"

程妄突然站起来，板凳腿在地上刮出刺耳声响。他衣服领口蹭了片豆浆渍，在阳光下泛着腻光。

"我不喜欢她。"程妄说这话时眼睛看着马路对面便利店的红招牌，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微微发颤，"现在能让开了吗？"

沈南初堵在过道上没动，后腰抵着邻桌的啤酒箱。他闻见程妄身上那股苦艾味混进了豆浆的腥气，莫名让人想起雨天发霉的旧书。

"那你他妈天天跟她去办公室？"沈南初声音压得极低，像砂纸磨过铁锈。他伸手去拽程妄手腕，指尖碰到那道疤，凉得他差点缩手。

程妄突然笑了。不是平时那种冷笑，而是真的从喉咙里滚出来的笑声，惊得早点摊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飞走。他反手扣住沈南初手腕，拇指重重碾过那道被来福抓出的红痕。

"沈南初。"程妄凑近时呼吸喷在他耳廓上，带着豆浆的甜腥气，"你脑子里除了温楚琳，能不能装点别的？"

隔壁桌大爷的半导体突然开始播早间新闻，女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插进来："今日起将迎来持续高温..."

沈南初耳根腾地烧起来。程妄已经松开他往马路对面走，白衬衫后摆被晨风吹得鼓起，像只即将飞走的风筝。早点摊的油锅滋滋作响，炸油条的香气突然变得令人作呕。

"喂！"沈南初付完钱后赶忙追上去拽他的衣服后领，"你什么意思？"

程妄转过声，面上的表情又变回了那副熟悉的冰块嘴脸，沈南初下意识的松开了手，心里却想着气势不势不能输。

“tm问你话呢——”沈南初道，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就是字面意思，我不喜欢她。”程妄淡淡的说，“你可以放心了。”

沈南初心里顿时松了口气，正欲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不远处传来的女声打断。

“哥！”是一个清脆的女声。

顺着声音望去，是一个留着蘑菇头齐刘海的女孩，大概六七岁的样子，穿着粉色牛仔裙配白色衬衣娃娃领。

沈南初望着那个小姑娘过完马路朝自己这边走来，最后停在了程妄的身前，小姑娘长得和程妄挺像，比自己矮一个脑袋。

“你是？”沈南初问道，将视线投向身侧的程妄。

程妄看都没看沈南初，眉头不可察觉的微微蹙起：“你一个人过来的？”

程怡然摇了摇脑袋，伸手指向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轿车：“爸爸和妈妈也来了，我们来接你回家，补习班找的怎么样？”

补习班？沈南初面不改色的撇了眼程妄，不是来看猫吗，哪来的补习班？

程妄抿了抿嘴唇，摇了摇头，沈南初能感觉到这小姑娘一来周围的氛围好像都变了不少，程妄像是在害怕。又看了眼远处的黑色轿车，嗯，难不成是在怕远处车里的爸妈？

“已经找了一家了”沈南初伸出手勾上程妄的脖颈，露出一抹令人安心熟悉的微笑“那家老师有点癫，准备找下一家呢。”

程妄的身体在沈南初勾上来的瞬间僵了僵，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沈南初能闻到他身上那股苦艾味更浓了，混着豆浆的甜腻，让他想起小时候偷喝蒋延成藏起来的药酒——又苦又辣，却让人忍不住想再尝一口。

"还没找到吗？"程怡然歪着头，蘑菇头刘海滑向一边，看了眼黑色轿车声音压低道：“爸爸妈妈可能有些着急了……”

程妄喉结动了动，没接话。沈南初的手还搭在他脖子上，温热的触感透过衬衫布料烧得他后颈发麻。

远处轿车的车窗缓缓摇下，露出张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侧脸，程妄的手指突然攥紧，指甲在掌心掐出几道月牙形的白痕。

"那走吧。"沈南初松开手，故意用肩膀撞了撞程妄，"回头请我喝汽水。"他冲程怡然挤了下眼睛，"小妹妹，你哥可欠我不少人情。”

程怡然被沈南初逗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她看了看程妄，又看了看沈南初，乖巧地点点头，“好呀，等哥哥补习完，一定请你喝汽水。”

程怡然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个来回，突然踮脚凑近沈南初："你身上有股炸油条的味道。"

沈南初一愣，随即笑出声。小姑娘的蘑菇头刘海被风吹得翘起一角，露出光洁的额头。他忍不住伸手想帮她捋平，程妄却突然横插一步挡在中间，后背结结实实撞上沈南初的胸膛。

"别碰她。"程妄声音压得极低，尾音带着点颤。

沈南初的手僵在半空。远处轿车又响了一声喇叭，这次拖得又长又急，像道催命符。程妄的肩胛骨在他胸前绷得死紧，透过薄薄的白衬衫能感受到底下突突跳动的肌肉。

"哥！"程怡然拽了拽程妄的衣角，"妈妈在瞪我们了。"

沈南初越过程妄肩膀看去，金丝眼镜旁边果然多了张妆容精致的脸。女人嘴唇抿成一条细线，眼线挑起的弧度让她看起来像只随时准备扑食的隼。

程妄的呼吸明显乱了几拍。沈南初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后颈。那里已经沁出一层细汗，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你怕什么？"沈南初凑近他耳畔，“该走了吧？”

程妄猛地转身，鼻尖差点擦到沈南初的嘴唇。沈南初闻到他呼吸里残留的豆浆甜味。这可把沈南初实打实的吓了一跳，他忙不迭地往后退几步，压低声音道：“操，初吻他妈差点拜你身上了。”

"沈南初。"程妄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那双棕黑色的眼睛"别多管闲事。"语毕，便拉起旁边的程怡然的手转身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沈南初的大脑还没从刚才的波折反应过来，回过神只看到了那抹决绝的背影，“谁tm要管你”沈南初又看到了那黑色轿车上的女人，默默说道：“我又不是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