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近

“我的烤肠呢？”蒋依侧躺在沙发上，看着两手空空回来的沈南初有点难受，“你给吃了？那可是我要的。”

沈南初甩掉球鞋，光脚踩在木地板上发出闷响。客厅只开了盏壁灯，蒋依的脸隐在阴影里，指尖夹着的烟头明明灭灭。

"喂给野猫了。"他扯开冰箱门，冷气扑在晒红的脖颈上。铝罐汽水被捏得咔咔响，水珠顺着指缝滴到锁骨。

蒋依支起身子，烟灰簌簌落在睡衣上："哪个野猫能让你把亲妈的烤肠都上贡？"她眯起眼，"该不会是..."

"程妄。"沈南初灌了口汽水，气泡在喉间炸开，"育英门口碰见的。"

电视机跳转到午夜新闻，蓝光映着蒋依骤然亮起的眼睛。她掐灭烟凑过来，发梢带着洗发水的柠檬香："那个转学生？你上周半夜打电话骂了半小时的..."

"谁骂他了！"易拉罐砸在茶几上弹起，汽水溅到两人小腿。沈南初胡乱用T恤下摆去擦，布料下露出截腰线，还留着下午打球时的指甲划痕。

蒋依突然抓住他手腕。那道结痂的擦伤边缘泛着不正常的红，她拇指按上去时沈南初"嘶"地抽气。

"打架了？"

"篮板球。"沈南初抽回手。新闻主播正说着持续高温预警，他突然想起程妄站在路灯下喝奶茶的样子，喉结随着吞咽轻微滚动，像只谨慎的猫。

蒋依从医药箱翻出碘伏，棉签戳在伤口上时沈南初猛地蜷起脚趾。窗外传来摩托车轰鸣，由远及近又消失在巷尾，像极了程妄总说半截的话。

"他要去育英补习。"沈南初盯着茶几上的水渍，"全校第一去那种地方。"

棉签折断在蒋依指间。她自然知道育英补习班意味着什么——凌晨五点的晨读，午夜十二点的模拟考，还有办公室里永远飘着的风油精味。

"家长逼的？"她问得轻描淡写，手法娴熟地缠上创可贴。

沈南初想起程妄钱包里那张磨损的纸条，想起他说"不习惯有人请客"时低垂的睫毛。茶几玻璃映出自己扭曲的脸，他突然抬脚踹翻垃圾桶："操！"

塑料桶撞在墙上又弹回来，几粒药丸滚到沙发底下。蒋依静静看他发疯，直到他喘着粗气瘫在地板上。

"周六约了他唱歌。"沈南初盯着天花板裂缝，"许南乔组的局。"

蒋依把烟盒抛给他："喜欢人家？"

"放屁！"沈南初耳根发烫，"他抢我班长..."

"温楚琳？"蒋依笑得呛咳，"你初三日记本第三页——'班长今天又没收我漫画，烦死了'。"

沈南初抄起抱枕砸过去。蒋延成的警服外套从衣帽架滑落，金属肩章在地板上敲出清脆声响。母子俩同时僵住，蒋依摆摆手："没事，他今晚通宵。"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沈南初掏出来时钢化膜裂痕割疼了指腹，程妄的聊天框静静躺着条新消息：[烤肠很好吃]

发送时间是23:17，配图是张皱巴巴的油纸。

沈南初的拇指悬在屏幕上方。蒋依踢了踢他小腿："回啊，愣着干嘛？"

"回什么？"沈南初把手机一扔，"说老子为了根烤肠被亲妈审半小时？"

蒋依突然弯腰捡起警服，从内袋摸出张泛黄照片。十五岁的她蹲在警局后院，七八只野猫围在脚边，有只橘猫正扒着她手里的火腿肠。

"有些猫啊..."她把照片塞进沈南初口袋，"看着凶，其实比谁都缺爱。"

沈南初摸到照片边缘的齿痕——是当年被他咬出来的。他忽然想起程妄手腕上那道疤，在路灯下像条银色的鱼，随时会游进黑暗里。

手机又震。程妄发了第二句：[周六见]

三个字，连标点都没有。沈南初却仿佛看见他抿着唇打字的样子，睫毛在脸上投下小片阴影。

他飞快打字：[敢放鸽子你就死定了] 发送完又补了个龇牙笑的表情。

蒋依的烟盒砸在他额头上："德行。"

窗外，一只夜蛾撞在纱窗上，扑棱棱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