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破碎的星空

秋日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梧桐叶，在校园的石板路上洒下细碎的光影，本该是温暖惬意的午后，却被此起彼伏的交谈声搅得支离破碎。家长会这天，教学楼的走廊里挤满了西装革履的家长和抱着教案的老师，皮鞋踩在瓷砖上的哒哒声、钢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混着家长们或欣慰或焦虑的讨论，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

林小满缩在走廊角落的消防栓旁，校服领口被汗浸得发潮。她攥着期末成绩单，指甲几乎要掐进纸面——数学138分，英语142分，唯有物理鲜红的68分刺得她眼眶发酸。上周周砚在天台上给她画的受力分析图还夹在课本里，此刻却突然烫得她想扔掉所有书本。

"周砚妈妈消消气！孩子正是敏感的时候......"班主任的劝阻声突然被一声刺耳的尖叫截断。林小满浑身血液瞬间凝固——那声带着尖锐尾音的呵斥，她在周砚手机屏保上见过的端庄女人，此刻正用她最熟悉的音调，将每个字都淬成冰锥。

"和成绩差的女生混在一起，你还想考清华吗？！"

走廊里的交谈声骤然死寂。林小满感觉有人朝这边投来探究的目光，可她的双腿已经不受控地朝着声源挪动。年级办公室虚掩的门缝里泄出冷白的灯光，她看见周砚母亲攥着一叠素描纸的手在发抖，昂贵的珍珠项链随着剧烈的呼吸起伏。而周砚笔直地站在房间中央，白衬衫上还沾着昨夜帮她补习时蹭到的铅笔灰，此刻却像一张被揉皱的草稿纸般苍白脆弱。

"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纸张撕裂的声响刺得林小满耳膜生疼。她看见那些熟悉的侧脸轮廓在母亲指间碎成雪花——有她咬着笔杆思考的模样，有她仰头看天台上的月亮时睫毛投下的阴影，甚至还有那张被周砚反复修改的，画着她穿着婚纱的模糊轮廓。碎纸片如雪片般飘落，其中半张还倔强地黏在周砚鞋尖，那是他昨天刚画的，她低头抄笔记时垂落的发丝。

"物理竞赛省一等奖不要了？你爸当年没考上清华，全家的指望都在你身上！"母亲的高跟鞋声逼近，林小满下意识后退，后背撞上冰凉的墙壁。她听见周砚喉结滚动的声音，像吞下了整座冬天的雪："知道了，我会离她远点。"

那天晚上，林小满在天台等到月亮爬上教学楼尖。风卷着几片素描残页掠过她脚边，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拼凑，却发现所有画像的眼睛位置都被刻意划破。第二天清晨，当她抱着装满热可可的保温杯走进教室，周砚的课桌已经搬到了第一排。阳光被他的后脑勺彻底挡住，她再也看不到那个会偷偷在草稿纸上画小太阳的少年。

模拟考成绩公布那天，物理试卷最上方赫然写着刺眼的"0"分。林小满颤抖着翻开周砚的卷子，除了工整的姓名，所有答题区都是空白。她在放学路上拦住他，却只换来少年冷硬的侧脸："离我远点。"直到那张被退回的感谢卡从书包夹层滑落，背面苍劲的字迹晕开了水渍："别靠近我，我会毁了你的未来。"

深秋的雨来得猝不及防。林小满抱着湿透的试卷蜷缩在器材室角落，忽然想起周砚说过的话："每个公式都有唯一解，可你是我永远推不出的答案。"她望着窗外摇晃的梧桐枝，终于明白有些破碎的星光，一旦坠落，就再也拼凑不回完整的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