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裹挟着暑气,将七月的风烘得燥热。季瑾棠收到夏日祭邀约时,正对着画板上未完成的周弈泽侧影发呆。画中人眉眼清冷,和记忆里红榜下初遇时的样子重叠,她指尖摩挲画纸,耳边又响起白肆渝兴奋的声音:“瑾棠!周弈泽、祝执阔都答应去夏日祭啦,咱们四个好久没一起玩,这次必须玩个痛快!”
夏日祭的傍晚,暮色像被揉碎的蓝紫色绸缎,漫过青石板路。四人在入口碰头,白肆渝穿着明黄色浴衣,发梢别着樱花簪,一见祝执阔就炸毛:“你怎么穿这么土的浴衣!” 祝执阔扯了扯靛蓝色衣襟,不服气回怼:“懂不懂复古审美!” 季瑾棠被逗笑,转头看周弈泽——他身着月白色浴衣,衣摆暗纹如流水,清隽得像从旧时光里走出来。周弈泽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颔首,喉结在薄汗里滚动,季瑾棠忙错开眼,耳尖发烫。
刚进祭典,白肆渝就被棉花糖摊吸引,拽着祝执阔往前冲:“快给我买草莓味的!” 祝执阔嘟囔“小孩子才吃草莓味”,却乖乖掏钱。季瑾棠和周弈泽慢悠悠逛着,摊位上的鲤鱼旗晃啊晃,映得他眼尾都染了暖色。路过绘马架,季瑾棠停步,看那些写满心愿的小木牌在风里轻响。周弈泽忽然后退半步,给她让出更亮的光线,她抬笔写下“愿少年常如盛夏,棋途顺遂”,刚挂好,就瞥见他也拿了支笔,低头在木牌上写什么,字迹清瘦——“愿画中人,岁岁喜乐”,末尾藏着极小的“棠”字,只有凑近看才能发现。
白肆渝举着棉花糖蹦回来,粉色糖丝沾在嘴角,祝执阔边笑边递纸巾:“笨死了。” 话刚出口,就被白肆渝把棉花糖往他嘴里塞,两人推搡间,祝执阔脚底一滑,拽着白肆渝直直往湖边栽! “扑通——” 两声落水响,惊得鲤鱼旗都晃了晃。季瑾棠笑得直拍周弈泽肩膀,眼泪都出来了:“你看他俩!” 周弈泽无奈又带点纵容地笑,递来纸巾时,指尖擦过她笑出的泪花,温温热热。
浑身湿透的两人爬上岸,白肆渝气得跳脚:“祝执阔你故意的!” 祝执阔甩甩头发,水溅到她脸上:“谁让你把棉花糖塞我嘴里!” 季瑾棠强忍着笑递毛巾,周弈泽却突然轻咳一声,她回头,发现他耳尖红得厉害——原来他也在憋笑,只是惯常清冷的脸绷不住,露出点少年的鲜活。
夜市灯火渐次亮起,灯笼串成星河。周弈泽买了盏绘着围棋棋盘的纸灯,递给季瑾棠时,指尖相触的瞬间,她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祭典的喧闹。白肆渝和祝执阔还在为“谁请客赔浴衣”吵架,季瑾棠跟着周弈泽逛到小吃摊,他买了份章鱼小丸子,递来竹签时,轻声问:“分班那天,你在红榜找什么?” 她咬着丸子,腮帮鼓鼓:“找自己名字呀,想和你……” 后半句“同班级”咽回肚里,含糊道,“想看看有没有熟人。” 他垂眸笑,月光落在睫毛上:“我知道,那天我也看见你了,穿浅蓝色校服,马尾晃啊晃。” 季瑾棠猛地抬头,章鱼小丸子的热意烫得手心发痒,原来他也记得初遇的细节,原来那些偷偷的注视,不是她一人的兵荒马乱。
烟火大会要开场了,四人挤到河边空地。白肆渝挨着季瑾棠坐下,祝执阔和周弈泽在另一侧。第一簇烟火炸开时,白肆渝兴奋地拍手,祝执阔默默把自己的浴衣往她那边挪,挡住溅来的火星。季瑾棠望着漫天华彩,忽觉肩头一沉——周弈泽把自己的外衫轻轻搭在她身上,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涌来,她僵硬地坐着,听他在烟火轰鸣声里说:“分班那天,我在红榜前等了你十分钟,想……和你说句话。” 她心脏狂跳,扭头看他,他却望着烟火,侧脸被光影镀成鎏金,眼睫投下的阴影里,藏着她看不懂的情愫。
烟火一朵接一朵,照亮彼此年轻的脸。白肆渝靠在祝执阔肩上打盹,嘴角还沾着棉花糖渣;周弈泽的纸灯在一旁泛着柔光,映得他眉眼柔和。季瑾棠偷偷画下这一幕,速写本上,烟火是破碎的金,少年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周弈泽突然偏头,与她的目光撞个满怀,她手一抖,笔在画纸上洇开墨点。他却没挪开视线,喉结滚动:“我……” 一声炸雷般的烟火打断话语,白肆渝惊醒,迷迷糊糊喊:“哇!最后一朵烟火好大好亮!” 季瑾棠慌忙低头翻画纸,耳尖烫得要烧起来,周弈泽望着她发顶,无声地笑了,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画纸上洇开的墨点——像极了他心上那片,因她而起的涟漪。
烟火散尽,夜市仍热闹。四人往出口走,白肆渝挽着季瑾棠叽叽喳喳说下次要去鬼屋,祝执阔在旁吐槽“你肯定会被吓到哭”,季瑾棠听着笑,偶尔看一眼身旁的周弈泽。月光把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走成慢慢变长的、盛夏的形状。快到出口时,周弈泽突然加快半步,挡住她要撞上的木架,她仰头说“谢谢”,他低低“嗯”了声,风里传来极轻的、像叹息又像告白的话:“其实那天,我想说……很高兴和你同班。” 季瑾棠心跳漏拍,喉咙发紧,却听白肆渝喊:“瑾棠!看前面灯笼!” 她转头,就看见朱红宫灯上,“缘”字被月光吻得温润,而身旁的少年,正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把没说完的话续上:“更高兴的是,后来每一步,都能遇见你。”
夏日祭的晚风裹着烟火余温,吹过他们并肩的身影。季瑾棠攥紧速写本,画纸上的墨点晕染开来,像一颗跳动的、属于十七岁的,勇敢又忐忑的心脏。白肆渝和祝执阔还在前方打闹,周弈泽走在她身侧,影子与她的影子,终于不再只是擦肩而过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