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莫菲最后那句“那你就试试看”，如同淬了冰的毒针，狠狠扎进胡汉山的耳膜，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和不容置疑的威胁。那冰冷的眼神，那毫无感情的语调，比之前任何一次戏谑的挑逗都更让他胆寒。他毫不怀疑，如果他真敢顺着胡老爷的意思去“试试看”成亲，欧阳莫菲绝对会让他体会到什么叫生不如死，什么叫“系统惩罚”都是小儿科！
胡汉山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欧阳莫菲说完那句话后，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欠奉，转身，月白色的身影如同幽灵般，无声无息地融入了回廊深处浓重的暮色里，只留下那缕若有若无的香气，证明她曾存在过。
胡汉山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房间，反手紧紧闩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滑坐在地。黑暗如同实质般包裹着他，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勾勒着家具模糊的轮廓。催婚的压力、欧阳莫菲的威胁、系统的绿帽任务……几座大山同时压下来，让他喘不过气，几乎窒息。
【滴。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精神压力濒临阈值。发布紧急舒缓任务：月下漫步。】
冰冷的机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舒缓？月下漫步？胡汉山只想冷笑。他现在只想原地爆炸！
【任务内容：请于子时前（23:00），至后花园莲池畔独立完成十分钟漫步。任务奖励：精神压力值-10%，随机技能碎片x1。失败惩罚：失眠（持续48小时，伴随幻听：指甲刮黑板）。任务代号：静夜思。】
失眠？幻听？胡汉山浑身一个激灵！这惩罚比算盘珠卡死还恶毒一万倍！他只觉得头皮发麻，灵魂都快要被撕裂。
去！必须去！哪怕后花园是龙潭虎穴，他也得去！
胡汉山挣扎着爬起来，如同一个提线木偶。他不敢点灯，摸索着换上了一件深色的长衫，像做贼一样，轻轻拉开房门，侧身溜了出去。夜已深，整个胡宅陷入沉睡，只有巡夜更夫偶尔遥远的梆子声和虫鸣此起彼伏。月光如水银泻地，将白墙黛瓦、飞檐斗拱勾勒得黑白分明，庭院里树影婆娑，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他屏住呼吸，沿着记忆中的路线，蹑手蹑脚地往后花园摸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任何人，尤其是那个可能在任何角落出现的“四姨太”。
后花园比前院更显幽深。假山在月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花木散发出浓郁的夜间香气。莲池如同一面巨大的墨色镜子，倒映着皎洁的明月和稀疏的星子，几支残荷枯梗倔强地挺立在水面，平添几分寂寥。
胡汉山走到莲池畔指定的位置，一颗心依旧悬在嗓子眼。他警惕地环顾四周，假山后、树丛里、月亮门洞……每一个阴影都像是潜伏着危险。确认暂时安全后，他才稍微松了口气，开始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样，沿着池畔的青石板小径，僵硬地来回踱步。
一步，两步……他在心里默默计数，只盼这该死的十分钟赶紧过去。夜风带着水汽和凉意，吹拂着他汗湿的鬓角。四周静得可怕，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和心跳声在耳边放大。
【滴！任务“静夜思”进行中：2分钟…3分钟…】
时间缓慢得如同凝固。胡汉山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点，目光无意识地投向莲池中央那轮晃动的月影。月光，莲池……这场景本该是诗意的，可落在他眼里，只剩下无尽的凄凉和荒谬。他想起了上海那个小小的出租屋，想起了女儿甜甜的笑容，想起了母亲的叮嘱……那些平凡得甚至有些苦涩的日子，此刻却成了遥不可及的天堂。
就在他心神恍惚，计数到第七分钟时——
“噗通！”
一声清晰的水响，伴随着压抑的惊呼，猛地从莲池对面、靠近假山阴影的岸边传来！
胡汉山瞬间汗毛倒竖，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跳开几步，惊恐地看向声音来源！谁？！难道是欧阳莫菲？！她在这里埋伏他？！
【滴！警告：检测到异常落水事件！可能危及任务目标！请宿主立刻前往查看！任务代号：静夜思（紧急分支）！】
危及任务目标？！欧阳莫菲落水了？！胡汉山脑子“嗡”的一声！虽然这魔女可恶至极，但她是系统绑定的核心目标啊！她要是淹死了，他的任务怎么办？！他的灵魂是不是也要跟着“溃散”？！
巨大的恐慌瞬间压倒了所有其他情绪！救人！必须救人！
“谁？！谁在那里？！”胡汉山也顾不上隐藏行踪了，一边大喊，一边拔腿就朝水响的方向冲了过去！他冲到假山边，借着月光，只见岸边水花还在翻涌，一个穿着水红色衫子的身影正在水里扑腾挣扎，发出“唔…唔…”的呛水声，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
不是欧阳莫菲！是……沙乐乐？！
胡汉山一愣，但救人要紧！他来不及多想，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系统任务了，几乎是本能地冲到岸边，俯身就朝水里伸出手：“乐乐！抓住我！”
水里的沙乐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冰凉湿滑的手死死抓住了胡汉山的手腕！力量之大，拽得胡汉山一个趔趄，差点也被拖下水！
“大…大少爷！救…救命！”沙乐乐的声音带着哭腔，呛咳不止，显然是吓坏了。
胡汉山使出吃奶的力气，连拖带拽，总算把湿淋淋、如同落汤鸡般的沙乐乐从冰冷的池水里拉了上来。沙乐乐瘫坐在岸边的草地上，浑身发抖，不停地咳嗽，水红色的衫子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青涩的曲线，头发还在往下滴水，小脸煞白，看起来可怜极了。
“乐乐！你怎么样？没事吧？怎么会掉水里？”胡汉山也累得够呛，喘着粗气问道，一边脱下自己深色的外衫，手忙脚乱地想给她披上御寒。
“我…我…”沙乐乐惊魂未定，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声音带着哭腔，“我…我睡不着…想…想来看看月亮…结果…结果脚下一滑…”她说着，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像只受惊的小鹿。
胡汉山看她这副模样，心也软了。不管怎么说，这是他的下属，一个刚毕业没多久、单纯开朗的小姑娘。“别怕别怕，没事了没事了。”他笨拙地安慰着，把外衫披在她身上，“快回去换身衣裳，喝点姜汤，别着凉了。”
“嗯…嗯…”沙乐乐抽噎着点头，裹紧了带着胡汉山体温的外衫，大眼睛里充满了感激，“谢谢…谢谢大少爷…”
【滴！紧急分支任务完成！成功救助潜在落水者（非核心目标，但为重要关联人物）。奖励：精神压力值-5%（叠加原任务），随机技能碎片x1（已发放：初级急救知识）。宿主见义勇为行为符合“好人”核心设定，额外奖励：生命值+1天。】
生命值+1天？！胡汉山看着这个奖励，哭笑不得。这算是……好人有好报？虽然过程惊险，但结果似乎还不坏？
他刚想扶着沙乐乐站起来，送她回去——
“啧啧啧，大少爷真是…怜香惜玉啊。”
一个慵懒沙哑、带着毫不掩饰戏谑的声音，如同鬼魅般，突兀地从两人头顶的假山上传来！
胡汉山浑身猛地一僵，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巨大的不祥预感，抬起头。
只见假山上方，一块石头上，欧阳莫菲正慵懒地站立着，一手支着下颌。她换了一身黑色丝绒旗袍，在月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如同夜色中盛开的危险花朵。长发松散地披泻下来，遮住了小半边脸颊。
月光清冷，勾勒着她优美的身形曲线和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岸边浑身湿透、裹着男人外衫的沙乐乐，以及半蹲在旁边、姿势暧昧（至少在月光下看起来如此）的胡汉山，那双漂亮的杏眼里，闪烁着如同猫儿看到新奇玩具般的、极其恶劣的、玩味的光芒。
“这大半夜的，孤男寡女，湿身相拥，共披一衫……”欧阳莫菲红唇轻启，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进胡汉山和沙乐乐的耳朵里，每一个字都像裹着蜜糖的毒刺，“大少爷，你这‘静夜思’……思得可真够别致的呀？”
轰——！
胡汉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社死！前所未有的社死！还是人赃并获、铁证如山的那种！他刚才救人的举动，在欧阳莫菲的视角下，被扭曲成了什么？！沙乐乐裹着他的衣服，两人靠得这么近……
“不…不是！你误会了！”胡汉山脸涨得通红，急得语无伦次，猛地站起来，指着还在发抖的沙乐乐，“是乐乐掉水里了！我是救她！是救她！”
“哦？救她？”欧阳莫菲挑眉，折扇“啪”地一声打开，慢悠悠地扇着风，眼神在瑟瑟发抖、楚楚可怜的沙乐乐和急赤白脸的胡汉山之间来回扫视，笑意更深，“这深更半夜，一个娇滴滴的小丫鬟，不在房里睡觉，偏偏跑到这僻静的莲池边‘看月亮’？还‘脚下一滑’？这么巧？”她拖长了调子，眼神变得促狭，“大少爷英雄救美，真是…感人至深呐。”
“真的！是真的！”沙乐乐也急了，裹着外衫站起来，带着哭腔解释，“四太太！我真的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大少爷是好心救我！您别误会他！”
“误会？”欧阳莫菲轻笑一声，从假山上轻盈地跳了下来。她走到两人面前，黑色丝绒旗袍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带着强大的压迫感。她微微俯身，靠近沙乐乐，轻轻挑起沙乐乐湿漉漉的下巴，仔细端详着她煞白的小脸和惊恐的大眼睛。
沙乐乐被她看得浑身僵硬，大气不敢出。
“嗯…是挺可怜的。”欧阳莫菲收回折扇，语气听不出喜怒，目光却转向了胡汉山，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嘲讽，“看来我们大少爷，不仅‘孝心可嘉’，这‘怜香惜玉’的心……也是热乎得很嘛。”她刻意加重了“孝心”和“怜香惜玉”两个词，意有所指。
胡汉山被她看得头皮发麻，百口莫辩：“我…我真的是…”
“行了。”欧阳莫菲打断他，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深更半夜，衣衫不整，成何体统！”她目光扫过沙乐乐身上那件属于胡汉山的深色外衫，“乐乐，还不快回去！想冻死在这里，还是想等巡夜的家丁过来，把今晚这出‘月下救美’的好戏传得阖府皆知？”
沙乐乐被她的语气吓得一哆嗦，连忙点头：“是…是！四太太！我…我这就回去！”她裹紧外衫，也顾不上胡汉山了，像只受惊的兔子，踉踉跄跄地跑走了。
莲池畔，只剩下胡汉山和欧阳莫菲。
月光如水，莲池如墨，气氛却降到了冰点。
胡汉山看着沙乐乐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再看看眼前如同夜色女王般散发着冰冷气息的欧阳莫菲，只觉得浑身发冷，比刚才浸在池水里还冷。
“怎么？舍不得？”欧阳莫菲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还是说……大少爷觉得，我碍着你‘怜香惜玉’了？”
胡汉山被她堵得哑口无言，羞愤、委屈、恐惧、荒谬……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滴！任务“静夜思”完成！总耗时：11分37秒。精神压力值-15%（原任务-10%+救助-5%）。随机技能碎片（初级急救知识）已载入。生命值+1天。检测到与目标对象有效互动（对峙场景），暧昧值+2（基于目标对象情绪波动）。】
+2暧昧值？！还基于欧阳莫菲的情绪波动？！胡汉山看着这冰冷的提示，再看看欧阳莫菲那副冰冷嘲讽、明显在气头上的样子，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悲愤直冲头顶！系统！你他妈管这叫暧昧值？！这叫仇恨值还差不多！
“我…我没有！”他最终只能无力地、苍白地吐出这三个字，声音嘶哑。
“没有最好。”欧阳莫菲冷冷地丢下一句，眼神如同冰锥，“记住你自己的身份，大少爷。”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因为救人而同样湿了袖口和衣襟的狼狈模样，唇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还有，下次想当英雄……”
她向前逼近一步，月光下，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庞近在咫尺，冰冷的气息几乎喷在胡汉山脸上，带着一种致命的威胁：
“……先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活到领赏的时候。”
说完，她不再看胡汉山一眼，黑色丝绒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转身，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假山后幽暗的小径深处。
胡汉山僵立在冰冷的莲池畔，夜风吹过湿透的袖口，带来刺骨的寒意。他看着欧阳莫菲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狼狈的模样，以及脑海中那讽刺的+2暧昧值……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疲惫和绝望，如同莲池深不见底的寒水，彻底将他淹没。
这月下漫步？静夜思？思他个鬼！这分明是催命符！是欧阳莫菲给他精心准备的、新一轮社死和警告的开端！这胡家的夜，太冷，也太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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