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八月二十七号。
盛因迟开始期待新的学期生活了,这天晚上他睡得特别好,所以又贪婪地故意睡过了头。
起来后,早餐终于也不再是三明治。他这周都不知道吃了多少次各种馅儿的三明治,差不多要吐了。
“妈,工作愉快哟~”盛因迟侃笑着坐在杨老妈的“小毛驴”上说道。
“愉快个毛线,迟到了!还笑?”杨老妈速通着道路,嗔怪道。
“您不也睡过头了么~彼此彼此~”盛因迟实话实道。
杨老妈深觉惭愧,没什么推脱理由地跟着笑了几声。
有其母必有其子嘛。
一中的保安极其忠于职守,迟到的必问个彻底,各种保证书写到手软。盛因迟都还没来得及再骂一次开学的破事,在半路直接下车和老妈Say goodbye了。
空荡荡的校门口此时就像恐怖片中的幽暗走廊,仿佛踏进一步就会被万鬼吞噬。
他自有妙计进学校,只要不发生什么意外,学校后门旁边的垃圾场就会准时开门出“货”,他就可以趁机溜进去,比翻墙安全的多。
来无声,去无声。
一路走到转角也没见有学校的护学岗,他在心里为自己的运气侥幸地夸词。
盛因迟完美的躲过监控,阴暗“爬行”一段时间后,终于见到那垃圾场的铁门。
学校的这个后门旁的墙被一些熊孩子画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记号,真心建议再修缮。
不过一中的环境已经是相对于平城的各学校来说顶顶好的了,而且不仅是环境,升学率也是近几年来排前三的。
“不对啊,都快八点了。”他翻手机出来瞄了眼,疑惑地喃喃道。学校的各处作息时间在一年生活里面都被盛因迟琢磨得差不多了,垃圾场的开门时间就是整点左右,怎么会还没开呢?
噢……
忘了,是开学,有屁垃圾倒?
盛因迟上牙咬咬下唇,被自己的脑子气到,无奈地微笑一会儿,观望着三米高的铁门:“……”
他说翻就翻。
不锈钢铁管门对盛因迟来说不是问题,他身手算灵活,关键这不像正常的铁门那样没有钢管的陡峭难登。
只要手脚配合得当,帅气与风韵并存,且没有恐高症,谁都能翻过去。
盛因迟翻过去之后,自觉地带好口罩做好了更深的防备。这口罩是之前博叔那多送的,他开始还嫌多余,没想到现在还能当是自然的馈赠。
没有垃圾的垃圾场不代表没有垃圾味,他深刻地知道这一点。
“啊……啊啊!——啊!……”远处送来一堆尖叫。
他刚离开垃圾场不久,闻声脚步一顿。
“我知道了!别打了!我再也不敢了!放、放过我!求你们了!行吗?!……”阵阵恐惧和悔恨的饶求声不停,由强到弱,还是同一音色。
盛因迟懵逼地走向声源处,心想现在学校的规矩竟越来越严了,还派人专门在垃圾场入门旁蹲守,迟到的学生居然还要被打,太惨了。
当然,这只是他的一个偏差论。
有些事情比预期还要太顺利地进行时,并不是运气太好,而是会有更不顺利的事情发生。
抱着正要思索怎么瞒天过海的想法,他藏在墙边探头,却发现不是哪个领导在惩罚学生,而是在网络纪录片里最典型的校园霸凌打架事件,一群学生对对一个学生拳脚相向。
严个毛,一开学就有人干架。
他还目睹了。
“陶明,你真的挺能耐啊,什么都敢做不敢当。”一位眉间紧蹙的男生揪着他领子,低吼道,声音不大,盛因迟能听得清楚。
“好威风啊小明,谁都是你能碰的?!”另外一位男生再次给叫陶明的两拳在脸上。
后面的人说的话更让不知情的旁观者不适。
“蠢货,你不知道夏姐是沈哥的什么人吗?啊?是你想攀就攀的?!去你妈的狗蛋!”所有人都在像复旧仇一样把那位罪魁祸首陶明打得满脸是淤青和伤痕,持续了一分钟左右。
盛因迟第一时间拿手机录像,那场面激烈到简直不忍直视,他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完整的把过程记录下来了。
阴暗处又走出来第四个人,校服穿起来很有魄力,身材高挑,气势压迫:“行了。”说罢,就准备缓缓地走向陶明。
盛因迟看着那人,呆了半晌,把镜头放大,想给他一个特写,可惜那个人却带着黑口罩,根本看不出人脸。
可时运不济,就会意外的惊喜。
“我操。”他突然慌忙地叫道。
须臾,不远处的众人闻声,依次朝他看去,向他投来目光。
盛因迟现在就像一只偷窥被发现的老鼠,心里咯噔一下,缩回头,随即在墙后回避式地用已经息屏的手机蒙了蒙眼,希望自己是一个透明人。
他的手机也是博叔馈赠的,老旧的牌子,已经是一年前的时候了,不知道什么屁原因,它会不定时地关机。
不过自己发现后也只是故作心痛地说“这就把你换了”,然后至今都没换过。
这可恶的手机竟在关键时候背信弃义,当场猝死。
刚才因为松弛感太强,以至于忙乱地叫得太大声了,不可能不引人注意。
“滚出来。”感觉像是黑口罩的声音,冷得盛因迟寒颤一下,冷静地思虑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得站出来。
盛因迟立刻调整好状态,心里默认自己为一个小小的无辜的局外人。
他蹙起眉走出来几步,抿抿唇,手里费力地抱着只装了一个笔袋的双肩包。
“你们……在干什么?”说完停步怔了怔,一副茫然失措的模样。
众人:“……”
静寂的空气没停过三秒。
“你谁啊?刚才拿手机在拍什么?!啊?”其中一人咧声问道。
气氛的矛头要指向另一处时,黑口罩向他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人看来真的是他们的大哥。盛因迟探究地扫了几人一圈,这么想着。
“没有啊,我恰好路过,你们……继续吧。”盛因迟毫不心虚地回答,偷瞄了一眼那个叫陶明的人,心里啧啧替他叫惨,脚步却要往另一个方向走。
“我看见了。”黑口罩拦在他前面,眼神犀利得很,“你拍的时候开美颜了吗?”
盛因迟:“???”
什么鬼?
这话听着像是开玩笑,可没来得及多想,对方就想要抢他的手机。
盛因迟那狗鼻子什么时候不灵现在倒挺灵,他隔着口罩也能嗅到这人身上有股槐栀子的香味,浓浓的,却又是清澈的,声音也干净得很,有磁性,还有种咄咄逼人的势气。
他没有要反抗,给他拿,又嗤笑着质问道:“你们刚开学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打同学,真的不要脸啊?”
“你偷看的倒是一点不慌。”那人没直接回答,而是揭穿他,“你一探头我就看到了。”
“那你们还想怎样?今天这事儿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发生。”盛因迟说话的音量加大了点,头顶流下点点汗滴,眼睫一颤一颤的,略微紧张。
黑口罩的这个霸凌者像是生来有种魅力,明明他才是这件事的反派角色,却让人生出一种被反审判的感觉。
见他手机是没电才关的机,便把手机怼回给他,右手又一扯将他的一次性口罩给拉断了,眸光刻薄道:“你是怎么从那里进来的?”
“艹!你有病啊?!”盛因迟没庆幸自己手机原来不是闪关的机,见他无礼的动作,直接怒骂道。
他手又触了触耳根后,又从他手里把口罩抢回来,忍着性子没打出那一巴掌。
众人眼睛忽然一亮,这人口罩后明摆着的就是一位帅逼,他眼睛赋有光芒,像在仙玉泉里浸润过一般清净。
他们互看几眼,心照不宣,都等着看好戏。
“我迟到了,就翻门,在垃圾场那。”盛因迟在对方的注视下,老实回答,却不想又对上黑口罩上的目光,目光瞥向另一处,强装冷静。
“哈哈哈!哈哈哈……”
在场的所有体肤完好的友好人士都在捧腹大笑。
盛因迟:“……”
“知不知道那门多高啊?就你这身板能爬过去?别吹牛了。”后边一个黑皮男生略带笑腔说道。
“齐瞬你可别笑人家,我家有只狗就能爬那么高!哈哈哈哈……”另外的一个男生附和着,不掩饰嘲讽。
盛因迟脾气就上来了,眉梢微沉,猛吞下想骂人的那口气,漫不经心地翻了白眼笑笑,就对黑口罩叹气道:“你的这些超雄们真厉害,打人这么灵活就算了,怎么我翻个门都要灵活几句?”
“哎哎哎,你说个什么超雄呢,我们当然也能翻,只是见你看起来这么娇弱的身质,笑笑你怎么能翻得动?”齐瞬不屑他的感受,而是挖苦他快乐道。
“还有,你知不知道我们沈哥是谁啊?这么没礼貌。”一脸凶相的男生在吹呼着他们这位大哥。
这男生发音第一声,明明是故意说错的音调,盛因迟却默默地把他猜测的“沈大少爷”从这堆霸凌者们里划去,理解为其他人。
仔细想想也是,年级第一也不可能有时间干这种事,更不屑于干这种事。
“啥申哥?他不就是个死装哥么?什么东西,别拿人来压我。”盛因迟嘴上不留情,瞪他们好几眼,又鄙视了几眼所谓的“大哥”,鄙夷道。
“我他妈就没见过你这样不知好歹的!”一人怒道。
“现在你见到了,好幸运呢。”盛因迟贱笑道。
“你真的很不识趣。”另一人也愤道。
“哦,我确实不识蛐蛐这种动物,脸盲,只识得垃圾。”他笑道,最后两个字特加重音。
“***——”
“别,我妈很坏。”他拧眉笑道,歪歪头。
“滚蛋!”
“快滚熟了,你赶紧捞吃了,别烫着。”他一本正经地思考着,然后像个老妈子一样,唠叨又闲扯。
申哥看着盛因迟大大方方地怼着人,从头看他和自己的小弟互动开始,就觉着这人有点意思,勾人的眼角弯了弯,问候道:“你叫什么名儿?说了我就让你走。”
当然是你大爷爷——我!
盛因迟不要脸的想着。
“高二的盛因迟,可以了吗?”不要脸的想法瞬息即逝,他挑眉道。
众人先是望向盛因迟,后又瞥眼去盯盯陶明,且边听从着老大的指示。
申哥听完盛因迟的自我介绍后,也看不出什么情绪,可能是斟酌了一下,百无聊赖地对他的小弟说道:“走吧,待会儿回太迟不好,这个东西……”他话里指的是被打的那位,目光却停在眼前人上,最后转身道,“就不管了。”
那些小弟是一听一个应,都收拾了一下自己,勾肩搭背地走了。申大哥在后面揪起陶明的领子,眯眼在他耳旁,悄声告诫他道:“她是我师姐,不是你口中的什么情人,你可以继续传,看看谁笑到最后。”
“无论你那天骚扰的到底是谁,我都会让你付出同样的代价,别的同样恶心的事也一样,不要再让我知道有下次。”没等对方说什么,他脸黑了一瞬,最后扯起陶明的领子往墙上一砸,起身扭头走了。
盛因迟早溜了,不过没溜多远,趁人不注意跑到原来的墙后守着。
他听不清他俩说了个啥,等人走了有一会后,就看见陶明喘着气。
这个位置离垃圾场和教学楼都远,人群散了之后就静了下来,沙沙的风声鹤唳过树梢,吹散了一些热量。
盛因迟表情略显担忧,走上前去,马上听到陶明艰难地向自己求助:“能带我去医务室吗?求你了。”
他神情恍惚,满脸都是被打的痕迹,歪歪扭扭地极其丑陋,已经用手擦干净身上出血的地方,校服脏了大片,整个人可怜兮兮的。
“行啊,我背你。”盛因迟风轻云淡地说道,助人为乐这种事情他向来看得淡。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他只是看到受伤的人,随心帮帮而已,这是他的道德情操,帮助他和这个可怜人与那群人的是非无关。
他把书包背向前边儿,小心翼翼地把受伤的人带起,对方还是有点重量,但根本就难不倒盛大爷。
这点力气本就是一个大男人该有的。
“谢谢你。”陶明的声音已经沙哑,双手紧紧地搂住盛因迟的脖子,好像一个受委屈的小孩子,狼狈且为难。
盛因迟眉头轻拧:“……”身后血腥味蔓延着。
他特别特别讨厌别人挨他这么近,包括他妈也不行,况且背上还是个不熟的人,让别人靠近总让他有头皮发麻的感觉,就好比用手指刮黑板的声音,很值得去厕所呕一番。
“你在哪个班?”陶明不知情地,还弱弱地问了句。
盛因迟竭力克制恶寒:“一班。”
陶明垂下目光:“沈哥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因为优越的家境和资本,学校基本上管不了他,所以他能那么放肆……你不问我和他们有什么纠纷吗?”
怎么是沈哥又是申哥的?这个死装哥难不成就是昨天家长朋友圈上那个沈少爷?盛大爷暗想着。
盛因迟脚步加快,悠然:“又不关我事。”
陶明扯着嘴角,忸怩:“我能怎么报答你?”
盛因迟慢笑:“嗯……先别说这个,你的伤要紧。”
其实如果可以,他希望背上的人能赔他一个鼻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