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青学网球部，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露水的凉意，但阳光已经迫不及待地穿透薄雾，洒在整齐排列的球场上。晨训刚刚结束，大部分队员都三三两两地离开去上课或休息，只有少数人还留在场上进行自主练习。
龙马独自一人留在B号球场。他微微低着头，握着球拍，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最基础的正反手挥拍。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近乎苛刻的精准和流畅。每一次引拍、转体、蹬地、挥臂、随挥，都仿佛在重新校准身体的每一个齿轮，将昨晚父亲那番“心乱则球散”的粗糙道理，细细地刻入肌肉的记忆深处。
喉咙的灼痛感依旧清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干涩，脑袋也有些昏沉，但心绪却难得的平静。琥珀色的猫眼在帽檐的阴影下专注地盯着拍面，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手中这柄球拍和心中那条清晰的击球线。
“喂！越前龙马！”
一个带着明显亢奋、自信甚至有些过于响亮的声音，如同平地惊雷，打破了球场清晨的宁静。
龙马挥拍的动作顿住，缓缓直起身。
崛尾聪史双手叉腰，昂首挺胸地站在球场入口处，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膨胀的自信光芒。他身边还跟着几个同样一年级、脸上带着崇拜和看戏表情的跟班。昨晚“越前龙马碾压荒井前辈”的消息如同飓风般席卷了整个青学网球部，崛尾自然也听说了。震惊之余，一个大胆（或者说愚蠢）的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生——连荒井前辈都被轻易打败了，如果我能打败越前龙马……那岂不是证明我崛尾聪史才是青学最强的天才新生？！
“我要挑战你！越前龙马！”崛尾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他学着漫画里英雄的姿态，用球拍指向龙马，“让大家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天才！” 他昨晚可是对着墙壁练习了好久的“超级无敌旋转发球”和“必杀扣杀”！自信满满！
龙马看着崛尾那张因为兴奋而涨红、写满了“快看我表演”的脸，琥珀色的猫眼里没有波澜，甚至带着一丝……倦怠？喉咙的干涩让他懒得开口。这种毫无意义的挑战，在他眼中甚至不如墙上的一个网球靶子有吸引力。他微微侧过身，准备继续自己的基础练习，完全无视了崛尾的存在。
龙马的沉默和转身，在崛尾看来无疑是最大的蔑视！
“喂！你怕了吗？越前龙马！”崛尾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带着被轻视的愤怒，他猛地冲进球场，拦在龙马面前，“不敢接受我的挑战？是不是怕输给我这个真正的天才？！” 他身后的跟班们也配合地发出哄笑和嘘声。
球场边，一些还没离开的队员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驻足围观。窃窃私语声响起。
“崛尾要挑战越前？”
“他疯了吧？没看到昨天越前是怎么打荒井前辈的？”
“说不定崛尾真有两下子？”
“有好戏看了！”
龙马终于停下了脚步。他微微抬起头，帽檐下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紧抿的、略显苍白的薄唇。他并没有看崛尾，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聒噪的少年，落在更远处的虚空。沙哑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清晰地响起：
“Mada mada dane.”（你还差得远呢。）
这句话，如同冰水浇头，瞬间点燃了崛尾的怒火！
“你说什么？！看不起我？！”崛尾气得跳脚，脸涨得更红了，“那就用实力说话！看我的超级无敌旋转发球！” 他不再等龙马回应，仿佛生怕对方反悔，迫不及待地跑到发球线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网球。
崛尾深吸一口气，努力模仿着电视里职业选手的样子，将球高高抛起！抛球高度……嗯，有点歪。他努力引拍，动作夸张而僵硬，带着一种“我很用力我很厉害”的刻意感。
“喝——啊！”崛尾大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挥拍！
啪！
网球离拍，带着明显的不规则旋转，歪歪扭扭地朝着龙马左侧发球区的外角飞去。速度不快，旋转也不强，落点更是偏得离谱，离边线足有半米远。
龙马甚至没有移动脚步。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那颗轨迹飘忽、力量孱弱的球飞来。在球即将落地弹起的瞬间，他手腕极其随意地一抖。
啪！
一声清脆的击球声。
网球如同被赋予了精确制导，划出一道简洁明快的直线，精准无比地砸在崛尾右侧底线的死角！球速不快，力量也不大，但落点刁钻得让崛尾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砰！
网球在崛尾脚边炸开，弹向后方。
“15-0！”裁判（一个被临时拉来的高年级学长）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
崛尾：“……？！” 他僵在原地，刚才发球时的豪情万丈瞬间凝固在脸上。发生了什么？他的超级无敌旋转发球呢？怎么……怎么球就回来了？
“抛球重心偏移15度，引拍肩膀过紧导致挥拍轨迹变形，手腕僵硬无力，旋转控制失败。”龙马沙哑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进行故障诊断，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戳在崛尾刚才动作的痛点上，“落点误差超过40厘米，旋转量不足，球速低于标准底线抽击。这种发球……”他顿了顿，帽檐下似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嗤，“……职业选手的陪练，都不会用。”
哗——！
场边瞬间炸开了锅！
“好……好毒！”
“但……好像说得好准！”
“职业选手的陪练都不会用……噗！”
崛尾的脸瞬间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他感觉自己的“天才”尊严被龙马用最冰冷的语言按在地上摩擦！羞愤交加！
“闭……闭嘴！刚才只是热身！”崛色厉内荏地吼道，“看我的必杀扣杀！”
轮到崛尾接发球。龙马随意地抛起球，一个标准的外旋发球，不快不慢，角度也不算刁钻，稳稳地落在崛尾的正手位。
崛尾眼睛一亮！机会！他立刻摆出自己苦练的“必杀扣杀”姿势——双脚夸张地起跳（高度大概离地十公分），身体后仰，双手握拍高举过头顶，如同举着一柄巨斧，用尽吃奶的力气朝着来球狠狠扣下！
砰！
球拍确实击中了球！但……
网球并没有像崛尾预想的那样如同炮弹般砸向对方场地！反而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软绵绵地、带着一个极其诡异的弧线，高高地、慢悠悠地朝着龙马半场的中路飞去！一个毫无威胁的……中场高吊球！
龙马甚至没有启动脚步。他只是站在原地，微微仰头，看着那颗慢悠悠落下的网球。在球到达最高点、开始下坠的瞬间，他手腕再次极其随意地一抖。
啪！
又是一记精准的直线球！这一次，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洞穿了崛尾左侧完全空出的巨大空档！再次砸在底线死角！
“30-0！”
“起跳时机错误，重心后仰导致击球点滞后，手腕发力方式完全错误，拍面角度控制失败。”龙马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沙哑的声线却像冰冷的解剖刀，将崛尾引以为傲的“必杀技”肢解得支离破碎，“击球点过低导致力量无法传导，拍面角度错误形成无旋转高吊球。这种扣杀……”他再次停顿，帽檐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充满嘲讽的弧度，“……放在职业赛场上，是给对手送分的‘慈善球’。”
“噗——！”
“慈善球！哈哈哈！”
“崛尾要气疯了吧？”
场边的哄笑声更大了，甚至夹杂着几声毫不掩饰的嘲笑。
崛尾的脸色已经由青转紫，身体因为极度的羞愤和屈辱而剧烈颤抖！他引以为傲的“超级无敌旋转发球”和“必杀扣杀”，在龙马口中，竟然成了连职业陪练都嫌弃的垃圾和给对手送分的“慈善球”？！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混蛋！我跟你拼了！”崛尾彻底失去了理智，他不再讲究什么姿势技巧，如同发怒的公牛般冲向龙马接下来的每一个回球！他疯狂地挥拍，用尽全身力气，试图用蛮力打穿龙马的防线！
然而，结果只是更加惨烈。
龙马甚至不需要使用任何技巧，只是用最基础、最高效的正反手抽击和切削，就将球精准地打向崛尾根本无法触及的死角，或者直接利用崛尾自身的力量和错误的动作，打出让他更加狼狈不堪的回球。
“40-0！”
“Game，越前龙马，1-0！”
“0-15！”
“0-30！”
……
比分牌无情地跳动着。崛尾在场上疲于奔命，每一次救球都踉踉跄跄，汗水混着屈辱的泪水糊了满脸，球拍好几次都差点脱手。他所谓的“拼了”，在龙马那如同精密机器般冷酷高效的“基础”面前，显得如此幼稚可笑，徒增笑柄。
铁丝网外，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
菊丸英二挂在铁丝网上，笑得前仰后合：“喵哈哈哈！崛尾那家伙太逗了！越前好厉害！点评得好毒！”
大石秀一郎无奈地摇头：“越前君……说话也太直接了。不过……确实一针见血。”
乾贞治的镜片疯狂反光，笔尖在笔记本上飞舞，嘴里念念有词：“精准弱点打击……心理施压战术……语言攻击效率评估……数据更新！越前龙马——战术分析师潜力SS级！”
手冢国光抱着手臂站在稍远的位置，镜片后的目光深沉锐利。他看着场上那个用最基础技术碾压对手、用最犀利语言瓦解对方心理的少年，看着他沙哑却清晰的点评，看着他帽檐下那始终冷静得近乎漠然的神情。即使身体状态不佳，这份洞察力、这份心理素质和这份……近乎残忍的精准打击能力，都远超同龄人！甚至……超越了很多职业选手！他紧抿的唇线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丝，似乎……看到了某种更加可怕的潜力？
“Game，Set and Match！越前龙马胜，比分6-0！”
裁判的声音宣判了崛尾噩梦的终结。他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瘫倒在滚烫的塑胶场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泪水混合着汗水流下。不仅仅是完败，更是尊严、自信连同他那些花哨的“必杀技”一起，被龙马用最冰冷、最基础、最残酷的方式彻底碾碎！他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小丑！
龙马微微喘了口气，喉咙的干涩让他忍不住低咳了一声。他收起球拍，看也没看地上如同烂泥般的崛尾，转身走向场边放着自己水壶的长椅。
“喂！越前龙马！”崛尾不知从哪里涌起一股不甘，挣扎着抬起头，声音嘶哑地喊道，“你……你凭什么这么嚣张？！你不过就是……就是基础好一点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龙马的脚步顿住。他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帽檐的阴影遮住了他的表情。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来自更高维度的、冰冷而真实的蔑视，清晰地回荡在寂静下来的球场上：
“基础？”
他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其可笑的问题。
“连最基础的动作都错漏百出，破绽多得像筛子……”龙马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职业选手俯瞰业余爱好者的、理所当然的残酷，“……也配谈‘了不起’？”
说完，他不再停留，走到长椅边拿起自己的水壶，拧开盖子，小口地喝着温水，试图缓解喉咙的灼痛。留下身后一片死寂的球场，和瘫在地上、彻底被这句“破绽多得像筛子”击溃了最后一丝自尊心的崛尾聪史。
围观的队员们看向龙马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一丝……恐惧。这个一年级的怪物，不仅球技碾压，连嘴巴也毒得像淬了冰的刀子！
“破绽多得像筛子……”乾贞治低声重复着这句话，镜片后的目光狂热，“精准！精辟！完美的弱点概括！数据核心提炼成功！”
手冢国光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安静喝水的墨绿色身影，镜片后的眸光剧烈闪烁。基础……破绽……他忽然转身，对着身边一个同样看呆了的海堂薰，声音低沉而严肃地命令道：
“海堂，去准备。下午的训练，你的蛇球……”手冢的目光锐利如刀，“……需要进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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